宫外市井街道,行人熙熙囔囔,木鱼乘的马车行的却慢慢悠悠,以至于马车后跟着的数十位驾马随同的护卫也只得放慢速度。
木嫔这次出行的阵仗不小,一路上大大方方的吸足了全城百姓的目光,马车窗上的布帘一直未曾落下,木鱼面上用素白的薄纱遮住,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木鱼探着脑袋看向外面新奇的一切,和小平一起浅笑着听安安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话语声。
这条街上大到金银店铺的店面风格,小到街头孩童的纸鸢、玩偶,无一不被安安评头论足,倒是给这路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行至街头拐角时,木鱼从窗口朝外望见了“留香阁”的牌子,这是她第一次瞧见这家店。
吃了这些年的桂花糕,便心心念念了这些年的留香阁店铺,可如今一瞥而过的瞧见了,并没有多少触动,原来所谓的心心念念,更多是念的一种情怀,而今想来,其实这情怀也并不深刻。
木鱼浅笑一声,心中有些释然。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没有预防的车内木鱼、小平以及安安三人都猛地向前倾去。
待到坐稳之后,小平打开马车的门,隔着遮挡的纱帘,向外问道:“怎么回事?连个车都赶不好,弄出如此猛地动静来,也不怕惊到娘娘,若是娘娘有所损伤,是你能担待的起吗?”
驾车的侍从面色苍白,左右为难道:“不是奴才无能,实在是这…这轿撵……”
木鱼往外看去,见到一个熟人,那人与自己也算有过两面之缘,只不过未曾有机会好好打过招呼罢了,木鱼想这次也许可以同对方好好认识一下,于是打断侍从的话,说道:“长公主。”
来人正是沈悦,她也朝着木鱼这边看过来,叫道:“木惠妃。”
木鱼与沈悦二人几乎同时开口,而后又觉心有灵犀,于是相视一笑,她们二人明明并未正式认识过对方,却因了那日香囊事件而一眼就瞧出对方的身份,并且无由来的生出一种亲切感,或许这都是因着二人同故去之人——顾君远的那点联系吧。
木鱼曾听闻沈悦这一孕总是坎坷,时常腹痛难忍,宫中一位擅长保胎的老太医几乎要住进长公主府,如此算来,沈悦这一胎也属实是怀的艰辛。
木鱼思及此,便主动关切道:“殿下身子不便,如今孕期怕已五月有余,将近六月了吧!看起来腹重已是十分明显了,怎的不在府中好好将养呢?”
沈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自怀孕来,肚子便挺了不少,比起旁人来说,沈悦这算是尤其显怀的:“本宫怀着身子,驸马总是小心的紧,于是便常使本宫待在府内,这几日不知为何,心中总是烦闷,着实觉得府中无趣,便好歹等驸马不在府内了,本宫方才敢紧着时间出来踏青,不想于此偶遇木惠妃,倒也是缘份,却不知木惠妃这是将往何处?”
木鱼与沈悦二人都心知肚明,此番两个人这般见面乃是沈悦刻意为之,既是刻意为之,沈悦又怎能不懂木鱼要去往何处!
木鱼敛眉,也不与沈悦说什么客套话,只是实打实道:“本宫兄长顾君远顾将军新丧之时,本宫未及亲送,如今也该往顾家祭他一祭,如此才不枉本宫与兄长这一场兄妹情分。”
木鱼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瞧了沈悦的表情,木鱼并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态,既盼望着沈悦能露出真情意,也好证明这世上走这一遭,顾君远曾遇到属于他的美好爱情,但又怕见到沈悦如那天家阳殿前长廊处歇斯底里的模样。
只不过一切皆如木鱼心中所料,沈悦既然做出了与自己“偶遇”的模样,定然是有所顾忌的,既然有所顾忌,那么沈悦面上自然是不会如何表露情绪的,只是微点了下头,客气道:“顾将军的事,本宫也深感痛心。”
木鱼望着沈悦握紧的手心,想着那里怕是已被其尖利的指甲刺破了吧,原来即使如自己所以为的那样,顾君远与沈悦相爱至此又如何,二人被生活压弯了脊柱不得善终的情缘,最后却也只能得沈悦叹上这么一句“深感痛心”而已!
沈悦言至于此,木鱼便不好继续坐着了,于是从小平掀开的纱帘下钻出,站在车沿,由安安搀扶着,向沈悦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礼。
本来二人位分不相上下,而且加上这是在宫外,行事自然要低调一些,连身旁伺候的人都自觉的省下来这些礼节,如今木鱼这一行礼倒合该是叫人感觉到诧异的,只不过在场几人都是明白人,一个个的都心知肚明,木鱼这一举动是作为顾家人该有的礼节。
木鱼为顾君远作的揖,沈悦见了,心内不免觉得苦涩,但面上也大大方方的安心受了。
沈悦见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于是这次也不再与木鱼拐着弯说话了,而是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碧竹簪来,然后直奔主题道:“算来,木惠妃进宫也有些时日了,本宫倒是因为各种理由,时至今日才算与你正式见了面,只不过这次相遇着实唐突,本宫也没有什么准备,就用这一支簪子聊表心意好了,不过这小玩意做工甚糙,还希望木惠妃不要见笑才是。”
沈悦身旁的嬷嬷打算为沈悦将碧竹簪送至木鱼面前,但是那嬷嬷伸出手来,却被沈悦无视了,沈悦浅笑着,亲自走到木鱼面前,将那簪子递了过去。
木鱼见状,大概知道了这碧竹簪应该是有些附加价值的,否则沈悦大可交予下人传递过来,沈悦如此慎重,木鱼也不好叫安安接手,再加上自己也并不是什么扭捏之人,于是大方的接过沈悦的赠礼。
在木鱼拿走那碧竹簪的时候,沈悦深深的看了木鱼一眼,那眼里饱含多少深意,木鱼不敢深究。
后来,木鱼重新坐回自己的马车里,她拿着那碧竹簪细细的瞧着,见簪子的做工确实颇为随意,但是既然沈悦将它做礼,想来也必定是有原因的,这簪子怕是与顾君远有关!
木鱼心里有了计量,这簪子大概是沈悦与顾君远的旧物吧,人们常以一支簪子为定情之物,木鱼这下知道了沈悦那眼神想要说明什么了,沈悦在向自己讲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木鱼想原来即使这簪子真的做工甚糙,但是此间情意却价值千金,无所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