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风大大咧咧惯了,看素安如此诚恳的道谢,也跟在八妹后头认真的接话道:“是呀,素安姑娘你与程刚是故友,又与杨大哥、姜彬有一脉之恩,若是真要论道谢二字,我们又怎好受你这一句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素安姑娘你为人如此谦虚,行医如此仁德,为何会有人这般对你,竟欲杀之而后快?”
素安不自在的笑了笑,看着那几具瘫倒在地上的尸体,缓缓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若要问起我的故事,那么便说来话长了。几位要听我被人追杀的真相,即使是多么难言也好,素安自然不会隐瞒,只是素安自己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何身份,若是可以,素安才是这世间最想知道此事真相的人。”
闻言,大家都默契的不再开口,即使有诸多不解,也只能和声咽下,毕竟素安的模样就是不愿多言,若是再坚持不休的问了,怕也只是徒劳罢了。
到了晚上,杨安一行六个人就露宿在郊外,吃过随身带的干粮和水之后,杨安夫妇与程刚夫妇四人都坐在柴火堆旁取暖。
素安正想挨着排风坐下,扭脸瞧见姜彬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便立时改变主意,拿起自己的包袱起身走了过去,也未曾经过姜彬同意,径直坐在了他的身边,然后打开包袱,从中拿出一个捆的方正的布袋,将布袋打开,里面尽是一些密密麻麻,粗细、长短各不相同的银针。
姜彬看着她抽出其中最为细长的一支银针,而后又扭开头,假作没在意过她的动作,默然不语。
素安见他别扭的样子,以为他是见着这银针害怕,于是带着始终挂在脸上的微笑对姜彬说道:“还请姜公子将上衣脱了吧!现在我们正在赶路,不便为你熬药,所以只能以施针医治你,对常人而言,这银针刺穴确实会有点疼,不过姜公子乃是习武之人,相信这点痛对你而言,并不算什么。”
姜彬见她一幅正经的样子,毫无女儿家应该有的矜持,不禁好笑道:“素安姑娘,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虽然这里是荒郊野岭,但那边还有四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你让我在这里脱衣服,怕是有些不妥吧。”
姜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素安朝杨安他们的方向看去。
素安根据姜彬的提示而回头看了一眼,见杨安他们的确看着自己在讨论一些什么,她敛了眉,几乎不用深思就能猜到他们的话题会是什么,无外乎就是今天那群死士的事。旁人的议论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她若是怕被人非议与怀疑,便不会如今天这样,对自己的那些过往缄口不言,她在等待一个时机,而现在还并不是最好的机会!
素安不动声色的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她拿出打火石,生了细微的一点小火之后,将那根细长的针在火上烤了烤,算是进行了简易的消毒,然后抬眸,习惯性的对姜彬微微弯起了嘴角说道:“我是医者,行医之人从不在乎这些,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人目光与我无碍,想必姜公子习武多年,比起素安更不会在意如此小节吧。”
姜彬被她理直气壮的一席话噎住,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更无力辩驳她的歪理,什么习武之人便该不拘小节,难道习武之人就可以在他人面前毫无遮掩的袒胸露肉了吗?
他被素安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无奈的认命道:“看你斯斯文文的一个女子,没想到却也口齿伶俐的很。”
姜彬话音刚落,素安就微皱了下眉头,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滞,但又瞬间恢复正常。
姜彬注意到了她这一瞬间的变化,但也并不挑明,谁都有说不出口的秘密,若是对一个人深究太过,也未必是好事。
两人关于在何处扎针的争执就这样停了下来,这事临了还是遂了姜彬的意思,素安见他确实介意,于是答应他找一个离旁人偏远的地方施针,定不叫人瞧见他去。
杨安见素安和姜彬两个人离开,这才放心的开口问程刚道:“你对这位素安姑娘的了解有多少,今天那些杀手,不,应该说是死士,那些死士招招都目的明确,就是要取她的性命。她究竟是招惹了什么人?对方居然能请来这么多死士,并且只为了杀她这样一个小小的无名医师!”
程刚也看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犹豫着说道:“我只知道素安姑娘医术高明,比起七娘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她从来不定居在一处,一直以来都靠四处行医谋生,看起来似乎是闲云野鹤的高人作风,但是今晚细细想来,或许她是想要靠游走四方而躲避追杀。至于别的方面,我还真是了解不深,但是还请杨兄放心,虽然她的来历程刚不懂,但是我可以用性命担保,素安姑娘她是好人。”
八妹知道杨安的性格,他从来都是这么谨慎的人,如果今天没出这事也就罢了,偏偏遇到这种雇凶杀人的大事,也难怪他提防着素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素安有种莫名的好感,就是选择相信素安,毫无理由的信赖。
于是八妹转头看着杨安,握紧杨安的手,她手上力道不小,说出的话也变得有力起来,附和着程刚道:“这两天相处下来,我也觉得素安姑娘为人不坏,她身上甚至有很多令人钦佩的闪光点,单单教养二字,她就将我与排风比了下去,她的那种为人处世的方式像极了六嫂,但又与六嫂有所不同,总之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不骄纵、德行出众的大家闺秀。不过我也很好奇,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选择游走行医呢?难道真如程大哥所言是为了躲避追杀,那样的话,她又为什么会被人如此不计代价的追杀?”
火堆处的暖意徐升徐缓,随着溅起的火星当空一闪,排风眨巴着明亮的水瞳,不急不缓的接话道:“我看这个素安姑娘挺好的,娇而不妖、温柔大方还难得的讨人喜欢,不管怎么样,我是交定她这个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我就要保护她,什么杀手、什么死士,要是他们还敢再来,姑奶奶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语毕,大家都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程刚伸手揽着她,点了点她的鼻子,沉声笑道:“你呀!”
四个人就这样说着说着,夜渐渐的深了,风开始吹的有点急,八妹冷的一哆嗦,杨安怕她冻着,于是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搂了过来,八妹看着杨安,两个人互相笑了起来,眼角弯弯,连带着这月色都温柔了。
排风看见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互动,默默的和程刚握紧了手。
这一刻的幸福不用说出口,已经一览无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