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脚伤好像比预估的要严重,医生看着温言肿起的脚皱起了眉,那是一位两鬓有些斑白的男医生,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就是手上的动作有些不太友善。
他轻轻按了按脚踝处肿起的一个点,“这儿疼吗?”
温言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儿呢?”他又换了一个地方,温言掐了掐手心,又点了点头。
高洛原本和原亦安一起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然后,她注意到身边的男人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屈膝半跪在了地上,拉起了温言的右手。
温言的注意力原本都在医生的那只手上,并没有察觉到手心已经快要被她掐青了,手掌被人强制掰开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遮住那个月牙形的掐痕。可那人却牢牢握着她的手,略带责备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轻轻揉捏着那个月牙。
原亦安此刻心里仍然压着一股火,可他看了看温言疼得有些发白的脸,终究是没忍心,“医生,您轻一点,她怕疼。”
医生抬眼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好,“怕疼就小心一点,都这样了能不疼吗?年纪轻轻的不知道爱惜身体,等老了有你们受的。”
高洛在一旁听得有些胆战心惊,生怕原亦安一个不高兴就把她们扔下走人,可反观原亦安,并未表现出任何不耐,倒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医生看他态度蛮好,也没再继续为难他,“先去拍个片吧,估计伤到骨头了。”
等到他们拍完片回来,医生仔细看了看,“脚踝骨裂,去打石膏吧,一个月内右脚不要用力,要静养知道了吗?”
骨裂?这么严重吗?高洛愧疚地盯着温言悬空的右脚,心里万分自责: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去追的,明明说了要好好照顾她的,可她却没做到。
原亦安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眉头皱的愈发深了,一言不发地带温言去打了石膏,买了拐杖。
直到她们坐上了回学校的车,他才开口,“一会儿回去收拾一下,你最近去我那住,比较适合养伤。”
温言正要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不用的,小叔叔,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她低头专心地把安全带系好,然后抬头回了原亦安一个乖巧懂事击的笑容。
又是这样,每次他以为他离她已经近一点了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再次把他拒之门外,他就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看着她在门内,结着她那个厚厚的茧。
可他不想再这样了,她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觉得,你这个样子是能上得了你们宿舍的床,还是能在实验室站一天?”原亦安瞥了一眼她打着石膏的右脚说。
高洛跟着二人跑了一个下午,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止于温言说的那样简单,如果说旁观者清的话,那她是不是应该推他们一把?“小言,你这样,是真的爬不了床,而且我和你上课时间不一样,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你的。”
“那我还可以去学校外住酒店。”温言说得很坚决,并不只是简单地因为客套而推辞,即使有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原因在,但更主要的是,除却小学时家里的保姆,她几乎没怎么和别人在一个屋檐下共处过。
她承认,原小叔叔现在对她来说,的确让她很在乎,所以她怕,怕一旦住在一起,她身上那些竭力掩盖的东西,会一点一点被发现。那些她摆脱不掉的过去,那些她心里的阴暗,那些她性格上曾经存在过的缺陷,会被能够洞察一切的他发现,然后他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远离她。
“小言你没有听说吗?最近学校外的酒店经常招贼,小偷到现在还没抓到呢,你一个人出去住,腿脚还不方便,万一碰上了怎么办呢?”温言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高洛的话特别多。
原亦安却赞赏地通过后视镜看了后座上的人一眼,看看人家这姑娘,多懂事,哪像他们家这个,真让人操心。
看来他只能放大招了,“你说如果温少城知道你的脚骨裂了……”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温言的头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虽说温少城不太招他待见,不过到了关键时刻倒是还挺好用的。
温言此刻的心里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她怎么就过早地把自己最大的软肋透露给他了呢?结果现在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连反驳都没了底气。
“我知道了,等下会回宿舍收拾东西的。”她妥协了。
原亦安对结果很满意,恰好车已经到了温言宿舍楼下,他便把她抱下了车,去后座把新配的拐杖递给她,“你们先上去吧,我给你教授打个电话,给你请下假。”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温言的背影上,直到看她安安全全地进了宿舍楼大门,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乔教授你好,我是温言的小叔原亦安,是这样的,温言今天下午脚受了伤,脚踝骨裂,医生说至少一个月不要走动,我想给她请下假,嗯?她这个月的的实验项目基本结束了?那就半个月吧,半个月后我会送她回来的,好,谢谢您了,再见。”
温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拐杖,一开始有些驾驭不了,但天才学东西总是很快的,只被高洛扶着走了几步,她就能熟练使用接下来一个月的代步工具了。而且原亦安给她调的这副正好适合她的身高,把手处和腋窝处还细致地加厚了海绵,所以她用起来十分舒服。
高洛去阳台帮她把昨天刚洗的衣服收了一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温言专心致志地叠着衣服,她一直很佩服她叠衣服的功力,无论什么材质的衣服,都能叠得一丝褶皱都没有。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就是一种极致的视觉美感,她也跟着学过,不过就是,成效甚微。
她们下楼的时候,原亦安刚好把手里的烟掐灭,他记得,她好像不喜欢烟的味道。高洛把手里提着的那个小行李箱递给他,意味深长道:“接下来小言就拜托你啦。”
原亦安接过箱子放在了后备箱,点了点头,“嗯。”然后他看向温言,一言不发,温言却懂了,她把拐杖递给他,然后老老实实地靠在车门上,等着他来抱她上车。
原亦安对她难得的懂事很满意,这一下午压在心里的火也算是完全消了。
回去的路上,原亦安随意问了一句,“你受伤的事,要不要通知一下你父母?”他只知道她很在乎温少城这个堂哥,可是,他好像从未听她提起过她的父母。
迟迟没有听到回答,他略微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嗯?”
温言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用,”他们不在意的,“其实我和家里,关系不太好。”最后这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知道原亦安对她很好,所以她也在很努力地尝试,试着不再刻意向他隐瞒关于她的一切。
原亦安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乔教授那里我给你请了半个月的假,他说你这两周只要把最近两个实验的实验报告写完就好了。还有叶若寒那里,我也给你请假了,这段时间你就给我乖乖呆在家里养伤,知道了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