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电影票一直在温言手里攥着,所以直到电影开场,看到屏幕上的三个大字,原亦安才知道他们要看的是什么。
看着旁边一本正经盯着大屏幕的小姑娘,他有些想笑,她的选片,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原亦安微微靠了过去,低声在她耳边道:“原来你喜欢这种啊。”
温言感觉自己有些丢面子,但依然面不改色地说:“我以为小叔叔会喜欢这种。”
带着他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来看小王子,原亦安有些无奈地扶额,声音里已经带了妥协的笑意,“是,我是喜欢。”
来看电影的有很多是孩子,笑声此起彼伏,还有人悄悄问自己的父母,“小王子到底喜欢狐狸还是玫瑰花呀?”
“在哪里可以看到四十四次日落啊?”
影片里的小姑娘追着救护车跑的时候,影院里的啜泣声此起彼伏。温言的右边也坐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他歪着头看了温言一会儿,然后凑过来小声问:“漂亮姐姐,为什么你不哭啊?”
陡然被人靠近,温言的上身下意识地往身后缩了缩,然后,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回头,看到原亦安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她这才回神,捏了捏自己的手掌,转而冲那孩子扬了扬嘴角,压低声音,“虽然剧情很感动,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哭呢?”
小男孩指了指周围的小女孩和大姐姐们,“你看,她们都哭了。”
这是什么逻辑,因为是大多数,所以就是非做不可的吗?
温言的心里瞬间闪过一系列理论,如帕累托法则和从众心理学,不过最后出口的话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我不想。”
小男孩还想再说些什么,原亦安把手搭在了她的椅背上倾身靠过来,“因为有叔叔在,不会让姐姐哭,明白了吗?”
小男孩可能依然没有听懂,不过被原亦安吓到了,也没再继续追着温言问什么,默默回去坐好了。
屏幕上大片的黄色麦田晃花了她的眼,她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呢?六岁之前她经常哭,因为奶奶对她很严厉,因为爸爸妈妈从不来看她,因为没有小朋友愿意和她一起玩。
后来奶奶去世,她回了家,她也会哭,因为发现依然见不到爸爸妈妈,因为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再后来,再大了一些,别人都说,大人不喜欢小哭包,他们喜欢懂事的孩子,她就不哭了。直到她接受了自己不被任何人在乎的事实,直到她可以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她发现也不需要再哭了,因为她已经什么也不怕了。
原亦安记得他以前给原媛讲睡前故事的时候,看过原版的《小王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记住了一句话:I always think that a person can be very naive and simple to live, must be around countless people with a greater price to protect。
“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可以很天真简单的活下去,必是身边无数人用更大的代价守护而来的。”
她的双眼像深潭,深不见底,藏了不知多少东西,她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她不对任何人吐露的东西。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他有了一个念头,他想让她活得简单天真一点,像任何一个十九岁的女孩一样,不必隐藏自己的想法,不必迎合每个人的情绪。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任性,喜欢的东西就去要,不喜欢的东西就推开,而不是为了别人去勉强自己。
如果要付出什么代价的话,那就他来吧。
原媛提起她很可能一个人过节的时候,他也想过带她一起回家过中秋,最终还是怕她觉得不自在而作罢,他不确定自己在她心里,是否还在不愿接近的行列中。
所以吃过晚饭后,他借口公司有事开车从郊区老宅回来,想的只有:不能让她一个人过完这一天。
温言临下车的时候,原亦安把保温桶递给了她,“应该还温着,正好做宵夜了。”
温言没急着接过来,而是把之前买的月饼分开包了一下,然后给了原亦安,“礼尚往来,这家店的甜点味道很好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盒子里的月饼,低低笑了一下,“这月饼还挺别致的。”
温言从他手里接过保温桶,“嗯,因为老板是个很可爱的人,”她抬头看了看他,“小叔叔,我今晚很开心,谢谢你,中秋快乐。”
原亦安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中秋快乐,小朋友。”
中秋假结束,十一假紧随其后,高洛同学刚回学校待了五天,转眼又要拖着箱子走了,“啊,这煎熬的五天总算是过完了,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了。”
“唉,可惜假期回来老板就要带我们做项目了,好汉又要一去不复返了。”
看温言不理她,高洛瘪了瘪嘴,然后凑了上来,“小言,你盯着电脑在干嘛啊?”
温言一边搜集着网上的信息,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找兼职。”
高洛显然被震惊得不轻,“兼职,你开学第一个月都差点住实验室了,你还有时间兼职?”
在又一个职位上画了一个大叉叉后,温言才抬头瞅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回答,“就是为了兼职,所以上个月我已经把半个学期的任务量都完成了。”
高洛张着嘴,没再出声,脑子里只有一句:同样是人,为何你如此之秀?
在终于把自己震惊得小嘴巴合上以后,高同学搬了把小椅子也坐在了电脑前,“这个家教我看就不错啊,辅导高三数学,每小时500,每天两小时,我的妈耶,那一天就是一千,一个月就是三万啊!”
高洛啧啧两声,抢过了温言的鼠标继续往下翻着,“啧啧,现在家教这么赚钱啊,搞得我都不想读书了,小言,你要不要去试试这个?”
温言看她正看得开心,干脆就把电脑让给了她,自己起身去倒了杯水,“不去,我暑假做了两个月的家教,不喜欢和……”她看了看高洛,把人字咽了下去,“和小孩打交道。”
高洛的眼镜还盯在屏幕上,没觉察出她的不自然,“什么小孩啊,人家高三学生不是和你一样大吗?”
“对了,你暑假做了两个月工资多少啊,我在想我要不要寒假也去赚点零花钱什么的。”
温言捧着杯子站在桌子边,回想了一下,“我带了一个高三数学和一个高二的化学,每月加起来差不多6万吧。”
“那两个月,就是12万……”高洛的双眼终于舍得离开电脑屏幕了,她幽幽地转过头来,“都有12万了你还去兼职,让我们这些穷人情何以堪啊宝贝儿。”
额,温言默默地闭上了嘴,没敢告诉她其实她的卡里不止12万,大学四年的国奖,还有各类比赛的奖金,差不多有三十几万……但是还是不够啊,不够她彻底脱离那个家,有底气反驳堂哥的决定,换一个新的城市独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