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05分。
罗莉盯着电脑，脸上的笑容忽然僵掉了，她又仔细看了一遍，脸色变得更紧张了，拍案而起：“怎么回事？这件单品怎么被下架了？”
同事们也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大家一时间都有点慌，面面相觑后，办公区里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
苗宇也从自己办公室里冲了出来，对着办公区这边喊了一句：“快！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同事们纷纷打起了电话，还有人在电脑前快速打字，每个人神色都很紧张。
猫在角落里的汪晨也觉得自己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一颗心揪了起来。
一个同事挂了电话：“淘宝那边说……”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说被系统检测到我们恶意刷单……”
“胡说！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什么bug！赶快调出后台交易记录接着申诉！大家盯好了！其他单品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同事们都接着开始工作，打电话的打电话，打字的打字，盯电脑的盯电脑。
苗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像突然被剜空了一块，有种不详的预感。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不能乱，不能乱，他对自己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12点，现在已经是11月12日了，但实时销售数据还和10点多的一样。
而苗宇的电脑界面上，弹跳出淘宝的通知：“因虚假交易，永久封店。”
苗宇面色凝重地走出自己办公室，慢慢走到了办公区。
所有人的心情都down到了极点。
罗莉把鼠标和键盘重重地往前一推：“什么鬼啊这是？！最后半小时又下架三个单品？！”
一个同事拖着长腔没好气地说：“什么鬼，内鬼啊！”
“内鬼你个大头鬼啊！你以为在演谍战片吗？！”阿Ken生气地说。
有人小声嘀咕：“商战可不就是谍战吗……”
大家看到苗宇走了过来，都不吱声了。汪晨还猫在沙发后，心疼地看着苗宇。
苗宇强打起精神，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大家都辛苦了，赶紧回家休息吧。明天调休，咱们后天见。没事的啊，我能解决，大家回去吧。”
同事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起身要走。
设计总监和几个同事忽然看见角落里的汪晨，设计总监惊讶地叫起来：“丑吐姐？！怎么又是你！”
大家纷纷看向汪晨，汪晨有点尴尬，抬手向大家机械性地摇了摇，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苗宇又说了句：“大家都走吧。”然后看了看汪晨，说：“你也走吧。”
同事们互相看了看，只好起来收拾收拾自己的包，陆陆续续离开了。汪晨不放心地看了看苗宇，踌躇着也离开了。
电梯间，鸦雀无声。
终于，有人怯生生地问了句：“咱们……还去唱歌吗？”
站在身后的阿Ken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反正不去，没心情。”
罗莉也一脸颓相：“我也不去，我唱不动了。”
人力总监说：“我已经把预定的包间取消了，都回家洗洗睡吧。”
电梯到了，设计总监、人力总监和其他几个同事先进去了。马上，另一台电梯也到了，阿Ken、罗莉和另外几个同事也进去了。
左边的电梯里，设计总监感叹：“我真是想不通……”
人力总监拍拍她肩膀：“也别太难受了，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大的店说封就封啊……”
设计总监摇摇头：“我不是说封店的事儿，我是说丑吐姐。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呢，我就真的搞不懂了。自打那次直播开始，咱们就开始走背字……苗总心是有多大啊，还跟她交上朋友了，是觉得自己八字硬不怕克吗？”
人力总监说：“嗨，这事儿啊。他个人生活咱不好评价，但是这事儿吧……真是有点悬了。”
大家都恹恹的，集体沉默。
而右边的电梯里，罗莉在一片寂静中哼起了歌：“如果不够悲伤，就无法飞翔，可没有梦想，何必远方……”
阿Ken打断她：“闭嘴。”
罗莉没有像往常那样跟阿Ken对骂，而是叹了口气，悠悠地说：“我觉得……苗总好可怜……”
此时的Bella公司寂静得可怕。苗宇独自留在办公区，他把办公区的灯一个一个地灭掉。
灯一盏一盏熄灭时，他觉得，仿佛他心里的光，也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最后只剩下大屏幕那个区域的灯，突兀地强调着大屏幕上还在滚动的、此时看来几乎是讽刺的数字。他去拔大屏幕的电线，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红牛罐子堆起来的“金字塔”。所有的罐子噼里啪啦、一个一个地滚到了地上。
苗宇弯腰把罐子一个一个地捡起来，再一个一个地扔进旁边的大垃圾桶里。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扔掉最后一个罐子。
在身上闪过粉红色光圈的同时，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踱着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身体蜷缩得像喵酱一样，瘫倒在他的行军床上。
窗外，天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像一堵黑魆魆的、密不透风的墙。
苗宇根本睡不着。按理说，他已经连续缺觉很久，应该很快入睡才对。但他的心脏和大脑似乎都在跟他作对，它们无比活跃，一齐驱赶着苗宇的睡意。他感到极度疲惫，却无计可施。
安静的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人把门打开了，是汪晨，手里拿着一个毛线球。
苗宇看到是她，但是没有说话。
汪晨慢慢走到苗宇面前，递给他手里那个毛线球：“玩会儿吧，会好受点。”
苗宇接过毛线球，淡淡地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还是不放心，回来陪陪‘喵酱’……”
苗宇拿过毛线球，玩了起来，他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瞥，玩毛线球的姿态和神情，俨然是一只受了委屈的猫咪。
“本来想让你来学习的，没想到让你看了个笑话……”
“你没有作弊，淘宝应该会证明你们的清白吧……”
“都永久封店了，肯定是有确凿证据的。其实我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可能真的要从Bella走人了……”
苗宇说着，看了看办公室前的那个Bella的LOGO，然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汪晨不知道能做什么，她楞了楞，然后走到床边，蹲下，伸手摸起苗宇的下巴，安抚着他。
苗宇突然松开手，毛线球滚到了地上。他正过身子，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有意思……”
“什么？”
“她从来没陪我加过班……但是你来过，Coffee来过。”
汪晨摸摸苗宇的背，苗宇像喵酱一样眯起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几秒钟后，苗宇睁开眼睛，挣扎着起身。“我送你回家吧，你呆了一宿，也够累的。”
汪晨狐疑地看看他：“可是你现在还是喵酱吧？我不能抛下难过的喵酱不管啊。”
苗宇强打起精神，说：“没有啊，我已经回到我了啊。”
汪晨又打量他一下，他的表情虽然一本正经，但身子还是维持着喵酱的姿势。
汪晨看看周围，在桌子上拿起一支激光笔，对着墙壁按下。苗宇一看到光点，立刻扑了过去……
苗宇边喘边说：“喂！我现在应该是苦大仇深模式才对，你这么一‘皮’，都给我带偏了！”
“别苦大仇深了，还不如就这样发泄一下，出身汗锻炼锻炼呢，不管现在怎么样，天总是会放晴的。”
“你不是不喜欢鸡汤吗？你们文艺青年最烦积极正能量了。你们觉得‘丧’才是正确的，才是高级的。”
“是啊是啊，和油腻商人待多了，被传染了不少正能量嘛。”
苗宇傲娇地哼了一声。
汪晨哄着他：“乖噢乖噢。”
她挥舞手腕，移动着激光笔，苗宇跟着扑来扑去。
忽然，苗宇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毛线团，整个人扑向了汪晨，两个人一齐摔到了行军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