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电影或者电视剧里面,因为情节的需要,也是为了渲染气氛,多半会有一些经过艺术加工的镜头,而在对待陈立峰的这一点上,我也不能免俗,明明已经救了他的妹妹过来,我却偏偏自己单独进来让陈立峰先着急一下,这不能说是吊胃口,只是为了给他制造一种心情由大落到大起的反差,千万别小看这点伎俩,有时候往往就是一点点的心里和情绪波动,某些事情做起来就会事半功倍,身为一个职业线人,我当然深谙此道并且屡试不爽。
“在哪?我妹妹在哪?”陈立峰急切的站起身来,他的情绪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激动。
我微微一笑,轻声喊道:“进来吧。”
话音落下,我身后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我并没有回头,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陈立峰呆立当场,此刻这个男人的表情非常复杂,从难以置信到欣喜若狂,从心怀愧疚到如释重负,仅仅是几个瞬间的变化,我就仿佛看到了时间的人生百态。
陈立峰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最后轻声唤道:“囡囡!”
“哥!”
如同乳燕归巢一样,女孩朝着陈立峰奔跑过去,两兄妹眨眼之间就抱在了一起,陈立峰倒好还说,毕竟是个男人,他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还是表现出了坚强的一面,可是女孩就不一样了,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可怕遭遇,现在终于安全得救并且见到了自己的哥哥,这个女孩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其实身为一个道上混的人,或许森哥和岩哥见了这样的场景会无动于衷,不过我倒是挺触动的,当即就觉得喉咙里有些不太好受,而旁边的赵青山更是不堪,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有个妹妹的缘故,这个感同身受的男人已经微微湿润了眼角,见我把目光投向了他,赵青山顿时有些尴尬,他笨拙的转过身去,然后点燃了一根香烟。
耐心等待眼前这对兄妹的情绪平复以后,我笑呵呵的对陈立峰说道:“好了,见到你妹妹平安无事了,你也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你看她现在脏兮兮的,不如就让青山带着她去洗个澡换换衣服,也算是去去晦气——当然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龌龊的意思,青山也有个妹妹和你妹妹年龄相仿,女孩子之间的事情还是女孩子来帮忙比较好,正好也有共同语言。”
“谢谢。”
陈立峰冲我和赵青山笑了笑,他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柔声道:“囡囡,你先跟着那位哥哥走,等下我却接你好不好?”
“好。”
女孩乖巧的应了一声,等她擦干眼角的泪珠转身和赵青山离开以后,只见原本目送着自己妹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陈立峰顿时笑容凝固,他眼神凌厉,说道:“小天哥,能问问……我妹妹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杜月荣根本就是在骗你,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放过你妹妹。”
我眯起眼睛说道:“这条老狗已经收了别人的开苞费,而且还把你妹妹关在了石正毫的场子里,我的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妹妹救出来,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反正杜月荣和石正毫是恼羞成怒,这两个家伙派人守住了各个出城的渠道,好在我在外面还有些讲义气的朋友帮忙走了海路,要不然啊,不只是你妹妹,恐怕青山他们都要折在港城了。”
其实让脏兮兮的女孩来见陈立峰,这也是我有意为之,这个男人有不是傻子,看到自己的妹妹这副可怜样子,他肯定会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正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既然要让陈立峰对我感恩戴德,我当然要用一点小无关痛痒的小手段来突出自己救她的妹妹有多难。
不过话说回来了,其实对于杜月荣的这种做法,除了嗤之以鼻之外,有些地方我也想不太明白,别说陈立峰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荣合会的事情出来,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男人真的做了,正所谓祸不及家人,杜月荣也不该把气撒在陈立峰的妹妹身上,这种事情宣扬出去名声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寒了社团内部某些人的心,难道杜月荣就不怕失了人心吗?
“狗日的杜月荣!”
陈立峰一拳狠狠的砸在墙上,咬牙切齿了片刻,这个男人突然来到我面前,他不由分说就跪了下去,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陈立峰沉声说道:“小天哥,我弟弟因你而死,我妹妹因你而活,这笔糊涂账我也不想算了,总之我会履行之前的承诺,从今天开始,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眼前之前受了酷刑都不曾半点服软的跪在我面前,说实话我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过程固然心惊胆战,可是结果终究还是好的,像陈立峰这种男人,只要他肯卑躬屈膝,忠诚度自然不用怀疑。
“起来。”
我微微皱眉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帮你是因为欣赏你,真要报答我,你以后尽心尽力帮我做事就行了。”
“这个你放心。”
陈立峰站起身来,他略显苦涩道:“以后但凡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我眉毛微挑,说道:“听你这语气,好像不太愿意?”
陈立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只是唏嘘感慨一下而已。”
我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有仇不报非君子。”
陈立峰阴狠道:“我弟弟的事情,我可以不怪杜月荣,可是我妹妹这事,我不会放过他。”
“冷静点,别做傻事。”我忍不住劝道。
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人才,他也足够聪明,偏偏脑子一根筋,他弟弟的死本来就和我没有太大关系,怪到我头上也就算了,谁能想到他偏执到单枪匹马来杀我,结果落得这样一个如同丧家之犬的结局,也多亏了我不计前嫌,这事要是落在别人头上,估计陈立峰现在早就被丢到海里去喂鱼了,如今他又恨上了杜月荣,虽说也确实该恨,然而以陈立峰目前的处境,要找那条老狗算账无异于自寻死路,反正我是不可能帮他的。
没办法,我不否认自己对陈立峰的欣赏,可是道上混本来就讲究利益至上,港城的地理位置太过特殊,别说是我,就连森哥甚至是沈云鹤都不敢和盘踞在那里的荣合会撕破脸,否则之前在我赢了石正毫这位双花红棍的时候,沈云鹤也就不会跳出来当和事老推翻之前的赌约主动示好了,所以我能帮陈立峰做的事情就只是帮他把妹妹救回来,如果这货不知好歹非要逼我做取舍,那我只能说他有点太高估自己了。
“呵呵,我肯定是要找他讨说法的,不过不是现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会傻到再来第二次,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堵的。”
似乎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陈立峰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多想,他惆怅道:“小天哥,给我根烟。”
“这边的烟,你可能抽不惯。”我轻笑道,港城那边的烟最有名的当属万宝路,我也抽过,口味偏淡,介于生烟和烤烟之间,虽然不太适合我,但是总比之前尝过的越南烟强多了,只是习惯了这种淡烟,再抽烤烟就会呛嗓子了。
把手伸进口袋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和南京九五之尊同档次的大重九,这是阿海刚刚孝敬我的,整整一箱五十条,据说很不好买,至于我为什么没拿娇子,并不是不把陈立峰当自己人,只是懒得解释我从森哥那里学来的奇葩理论。
陈立峰只是抽了一口果然就开始咳嗽,但他还是坚持着抽完,把烟头仍在地上踩灭,他重重的呼出一口似乎压抑很久的怨气,说道:“劲是挺大的,不过没关系,迟早都会抽习惯的。”
这话的弦外之音并不晦涩难懂,我把剩下的大半包烟塞到陈立峰手里,说道:“我看你妹妹穿校服,应该还在上学,我这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奥城,另外一个是留在莱城,不管你决定让她去哪里,我都会托人给她找个好学校,至于手续和身份的问题,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搞定的。”
其实学校的事情真不是问题,难办的是有个合法身份,毕竟陈立峰的妹妹和他一样目前都是黑户,这个事情不能解决,兄妹俩就不能在“阳光”下生活,不过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这些都不是什么麻烦事,阿海和阿伟连王雪琪那辆从越南走私入境的保时捷跑车都能变成合法的,更别说签证了,小菜一碟的事情而已,只要我说句话就能轻松办妥。
当然我让陈立峰做选择并不是在试探他,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就算再没品也不会像杜月荣那样用陈立峰的妹妹来威胁,只是单纯觉得港城的教育制度和奥城那不多,所以才多给了陈立峰一个选择,至于他怎么想,那就随他去了。
“还是留在莱城吧。”
陈立峰又点燃了一根香烟,说道:“那我妹妹读书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OK,现在你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冲着陈立峰扬了扬,然后咧开嘴巴笑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解决另外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