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她怎么样了?”易欢颜再次听到声音,是一个中年男子略显低沉的声音,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太沉,她睁不开。
一个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这一剑伤了她的心脉,老夫已经尽力了,能不能醒就看她的造化了。以后你也不必去找我了,若不是你我是旧交,我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替她诊病。”
“魏家这次真是惨,全庄一百多条人命,全没了。也不知道那个跳下悬崖的小少爷能不能逃过一劫,听说魏家人是不习武的。”
“怕是凶多吉少,那些神秘人守住了所有医馆,药庄,若是他出现,怕早就被抓了。都三个月过去了,这丫头的伤都好了,那小子若活着,应该早就出现了!”
“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到底是因为什么?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魏家夫人的医术天下无双,魏家的各种伤药和解毒丹更是让江湖人士眼红妒忌,遭此大难,定是那药方惹的祸。”
“药方?岂不是很值钱,竟要了一百多人的命。”
“哼!你还是少打主意,只怕那会要了你的命。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听说那魏家少爷就是被一个小丫头带走的,那小丫头可与这个小丫头有些相似。”
“罢了罢了,都是别人家的闲事,你走好,改日我请你喝酒!”
“喝酒可以,看病就算了。”
“好好好,以后只找你喝酒。”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屋内恢复了平静。
易欢颜挣扎着睁开眼睛,屋内光线不强,却依旧刺得她睁不开眼,睁睁合合好几次,她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一切。
洁白的帷幔,简单的摆设,倒像是……客栈。
她想坐起来,却连身子都无法移动,只能微微偏下脑袋。
“爹,她醒了!”突然,一个尖锐又激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斜眼去看,却没看到叫声的主人。
“砰”的一声,一个中年男子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连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扑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男子激动地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终于醒了?”
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觉得嘴里干涩得紧,如同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般,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轻轻眨眨眼睛。
男子笑了笑,“你觉得如何?”
她眨眨眼睛,算是做了回应。
男子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小柔”、“若晖”、“易欢颜”……她叫过很多名字,每次执行任务,她都有新的名字,可她一个都不喜欢。
她摇头。
男子再问:“那你爹娘呢?”
她是孤儿,生来就是魅影宫的杀手。她再次摇头,却觉得如浆糊一般的脑子更疼了,疼得她眼泪直流,她不是懦弱的人,可这一刻就是想哭,为她,也为那个生死未卜的魏子期。
“爹,你吓哭她了。”旁边的女娃撅着小嘴仰着脑袋看着男子。
男子嘿嘿一笑,似在商量:“没事,你先好好休息吧,别的事先别想。”
三日后,她能说话了,却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他告诉那个男子,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就跟着我吧。”男子伸手摸着身边那个女娃的小脑袋,“跟她一样,叫我声爹爹,你的眼睛弯弯的,像一轮新月,以后你就叫勾月。”
勾月!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她有新名字了。
时光荏苒,转眼八年过去了,她也到了双十年华。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勾月却不太苟同。
本以为捡回一条命,以后福气就来了。可老天爷就是不让她如意,许是以前杀戮过重,命是捡回来了,可在魅影宫服下的“影落”之毒却如影随形,每个月发作得比女人事还准时。
每次发作都犹如万箭穿心,蚀骨焚心,让她痛不欲生。虽然养父勾无碍带她遍访名医,可每次都毫无效果,反而让她遭了不少罪。
勾无碍觉得或许魏家药方能治她的病,他们该回丰城碰碰运气。可她实在不想与过去再有任何牵扯,便找各种借口推脱,勾无碍无计可施,只能由着她。
这几年,她一直努力活成想象中的样子,日子过得惬意且惊险,哪里有大事就往哪里钻,凭着《江湖秘事图鉴》在江湖中留下出卖他人隐私博取名声的“江湖败类”的骂名,更是引来不少人追杀。
可她也凭《枕边画》赢得无数闺阁少女,浓情爱侣的追棒,更是赢得了“灵魂画师”的美誉,“无颜公子”的名号甚至盖过了“江湖败类”的骂名。
她所到之处,总是呼声与骂名同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被人追杀,却从未落入任何人之手,只因她在勾无碍那里学到了天下无双的易容术、一骑绝尘的轻功和当年在魅影宫冷枫教她的暗器,所以时至今日,无颜公子是男是女都还是江湖一大争议。
一个月前,魏家药方突然现世,虽说她一直不想与过去有牵扯,可她知道,体内之毒再不解,她撑不过三年,而她也想知道魏子期的下落,于是便悄悄来了丰城。
魏家,以伤药、解毒丹和魏家夫人天下无双的医术享誉江湖,江湖人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魏家药方,自然都想得之,八年前它能要了魏家满门的命,这次重出江湖,自然少不了各方人士的你争我夺。
勾月在八年前伤了心脉,至那之后,她不再习武,武功只能算是勉强自保,像这种江湖纷争,她自然是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的。
就像今夜,得了魏家药方的丰城赵加虎在自家山庄被十几个江湖人士围攻,而她只能坐在墙头,啃着苹果,赏着夜色,看着他们打得你死我活。
看着那飞溅的鲜血,听着那刺耳的惨叫,赏着那飘飞的箭雨,她已经在脑中勾勒出了下一轴《江湖秘事图鉴》的内容了,当然,主题便是:一张药方引发的血战。
在脚边堆了三个苹果核后,她轻轻打了个饱嗝,纠结着还要不要吃下手里的另一个苹果。
突然,“嗖”的一声,一个白色人影从赵府内越出,三两下便到了赵府之外。
勾月眼冒繁星,“身轻如燕,来去如风,这家伙的轻功比我的还厉害。此人能在混乱的人群中悄悄脱身,看来不简单。”
她将苹果放回兜里,纵身一跃,便到了对面的屋顶,朝着白影的方向追去。
勾月虽跟得紧,白影却行得更快,又有夜色做掩护,她终是在城外山林跟丢了。
她站在漆黑的树林里,靠着一棵大树东张西望,心里却在想着:天天被人追,却不知原来追人那么难,以后或许可以跑得慢一点,给别人一点面子。
林子里光影斑驳,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看来这一遭是白折腾了。她一边摇头,一边转身欲往回走。
“兄台,有水吗?”突然,一个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嘶哑又迷离的声音犹如来自幽深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