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静静地站了很久，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勾月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只见树林深处，燕如墨踏着夜色而来，脚步沉稳，目光坚定。
她的眼泪忍不住开始泛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在渡头受伤之后，泪水便总是说来就来，不受控制。
“你去哪里了？”语气带着一丝娇嗔。
“雨停了，我去打了一只野兔。”淡淡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回答。
“怎么不叫我？”
“你睡着了。”
“哦！”
转眼间，他已至她身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亦认真地打量着他，潮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有些凌乱，衣摆和鞋上沾了不少泥泞，手里提着一只肥壮的野兔，可即使这样，依旧难掩其淡然的气质。
“谢谢你回来！”
“……，不回来还能去那儿？”
“呵呵……”她开心地上前一步便抱住了他，笑得极其灿烂，因眼里含泪，更显得灵气逼人。
燕如墨呆住，右手提着兔子，左手不知所措，良久后，才问：“怎么了？”
勾月紧紧地抱着他，她怕一放手，便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以为你又丢下我走了！”
“我的背篓还在山洞里，若我要走，我肯定会将它一起带走！”
“那我呢？你走的时候会带我走吗？”
“……，你又不是物品，要走要留看你自己！”
“若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
勾月放开燕如墨，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每次我问你类似的问题，你便沉默，以前我以为你讨厌我，屑于回答这个问题，直到在枫叶林我才知道，原来你身边早就有了叶鳞。可这几日我想清楚了，其实从我喜欢你的那一刻开始，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那我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一席话下来，他的眼眸从一开始的平静慢慢变为不忍，数次张口，却依旧没有说出口。
勾月眼里的泪花不断闪烁着，她却在强颜欢笑，“其实你一直没有直接拒绝过我，也算好事！”
“不是的！”他终于开了口，轻轻的声音似乎卡在了胸腔里。
“不是什么？”
“我答应过要照顾师姐一辈子，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勾月一颤，他这么解释，是在告诉她，他与叶鳞只是师姐弟的情谊吗？
“那我呢？你一直都很讨厌我，可为何要一次次地救我，真的只是想亲手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等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你！”
“那在你不知道之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冷漠吗？在青城山你曾答应过我，如果我们活下来，你就对我好点，可你说话不算话！”
“我尽量。”
简单的三个字，却还是令勾月满心欢喜，她没有把握他会真的这么做，可既然他说了，她愿意相信。
火光融融的山洞内，勾月和燕如墨并排坐在一起，木架上的烤兔滋滋作响，香味四溢。
“小时候总是饿肚子，一到晚上肚饿难忍，我和余寒就会偷偷跑到后山去捉野兔，那个时候的野兔比这个肥多了！”
“余寒是谁？”
“一个……朋友！不过命短了点，八岁就死了。”平淡的语气，不含一丝伤悲。
“怎么死的？”
“天生愚笨，什么都学不会，捉野兔倒是一把好手，周围的人都说他是笨死的！”
“……”
她扭头看她，笑道：“怎么？不相信啊！其实我差点也笨死了，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自然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做什么都做不好，越是想好好做，偏偏处处是错！”
他亦扭头看她，“你画技不错。”
终于听到了他的赞许，她俏皮地笑，“那当然！我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画画了。”
“为何想要画《枕边画》？”
她笑容一滞，不过瞬间又恢复正常，“因为这是我的梦想，子期曾经说过，他长大后要做一个大夫，不知他做到了吗？”
“这么多年了，你还想着他？”
“没有他，便没有现在的我。”
“他……做到了。”
“真的吗？那他的医术一定很高，他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大夫！”
“何以见得？”
“因为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最厉害的！”
“……”
“哈哈……，我不是说你医术没他好，而是他确实医术精湛，小小年纪就已经盛名在外。”
他伸手将烤兔从架子上拿下来，“你不必解释，我知道。”
“哦！”
将兔子吃下，勾月便觉得昏昏欲睡，退至墙角，靠着墙壁便打起了瞌睡，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着睡着，她突然觉得很冷，不由得抱手蜷缩成一团，睁眼一看，火堆灭了，只有零零星星的火光，本想看看燕如墨在哪，可倦意再次袭来，她便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一只手附上额头，手有些凉，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睁眼，便见到一张朦朦胧胧的脸，“黑鸟，你还没睡啊！”
“你发烧了，这个服下！”话说完，一粒药已到了她嘴边。
勾月张嘴将药吞下，笑道：“有你在身边真好！”
“好好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他柔声吩咐，轻柔的声音让她可以想象得到他此时的表情。
她心念一动，一头便扎进了他的怀里，他先是一愣，接着便伸手回抱着她。
他的怀抱很温暖，也很安稳，令她不由得沦陷其中，再次昏睡。
睡梦中，依稀间能感觉到他鼻息里温热的气息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她很开心， 他没有放开她。
清晨，微凉的风吹开山里缥缈的薄雾，轻吻丛林间摇摇欲滴的晨露，带着一缕泥土的芳香，绕过藤蔓，轻盈地扑进山洞里，轻抚着勾月的脸庞。
睁眼，便看到逆光站在洞口的燕如墨，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感觉得到他在看她。
“醒了？”清越又温柔的嗓音。
她伸手揉揉眼睛，“嗯！”浅浅的一声，带着丝丝甜气。
“那就下山吧！你一夜没回去，勾老伯他们怕是会担心的！”他弯腰将背篓背上，转身出了山洞。
勾月乐呵呵地跟上。
“谢谢你等我！”
“嗯。”
“昨晚你照顾了我一夜？”
“嗯。”
“谢谢你！”
“嗯。”
“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有。”
两人一路下山，虽然都是勾月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燕如墨的回答依旧很简单，但勾月还是很开心，虽然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但有所长进，至少比沉默或者怼她要好。
送她至勾府门外，他便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勾月又回想起昨夜在他怀中的情景，便觉全身暖暖的。
“月姐！”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她一扭头，便看到勾雪和楚鸢并排走了过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还未等她说话，勾雪已经顺着她刚才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燕如墨那清秀颀长的背影，即使人流如潮，背着背篓的他依旧醒目。
“原来是燕大夫啊！你昨晚一夜没回来，不会就是和他在一起吧？”
“臭丫头，又打趣我！”勾月略带娇羞地笑着，突然撇到楚鸢眼眸里的那抹落寞，她立即止住笑，轻捏勾雪肥嘟嘟的脸庞，轻斥：“不许胡说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日我都住在客栈，与燕大夫只是刚好遇到。”
勾雪立马辩驳：“骗人！昨夜我去客栈找你，黎尧哥哥说你出去游玩了！”
“胡说八道！”勾月狠狠瞪她一眼，勾雪还小，很多东西还不懂，她只能强行让她住嘴，“快去告诉花姨，我饿了！”
“哦！”勾雪不情不愿地扁着嘴往院里走去。
勾月头疼地扶额，这小丫头每次都能把她的老底抖出来！她扭头看向楚鸢，尽量表现出最自然的样子，“这小丫头就是这样，总是口不择言。”
楚鸢凝眸看她，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她说错了吗？”
勾月微愣，楚鸢这是在质问她？
她虽不知道楚鸢与燕如墨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楚鸢这般质问，让她心中很是窝火。
“她有没有说错都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玉姐操心了！”
楚鸢面色微变，眼中似有一缕寒芒，“可这并不只是你的事，这也是燕大哥的事，你明知道燕大哥不喜欢你，为何还要苦苦纠缠？”
勾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恼火，这心情刚好点，怎么又有人来找她的不痛快了！
她笑，笑容清丽得如绽放的梨花。
“那这也是我和黑鸟之间的事，玉姐想要替他说话，也要先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你知道你的位置吗？你们根本不可能！”
“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因为爹的关系，我叫你一声玉姐，可不代表你就能管我的事。我可从未阻止过你去见你的燕大哥！”
“你这是执迷不悟！”
“彼此彼此！我们是姐妹，但我不会因为是姐妹就让着你，当然我知道你也不会让我，所以我们公平竞争吧，前提是谁也不要干涉谁！”
“好啊！”
“我饿了，用早膳去！”勾月说完，便潇洒地转身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