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月答得干脆:“当然开心!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没了,在遇到你之前,我颓废了好几天,甚至一度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因为你,我想通了,人生在世,过去是改变不了的,可只要人活着,未来就有希望。”
曹鞠面色微变,似充满遗憾,“可惜你的未来里没有我!”
“谁说的,我们是朋友啊!”她开心地扫视着这山间美景,慷慨激昂地道:“以后若你要与人一同欣赏这美好河山,你可以……”
她顿住!
“黑鸟!”
“什么黑鸟?”曹鞠不明所以,回头,见亭子那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袭粗布衣衫,一张普通的脸,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背着一个背篓,缓缓朝他们走来。
“你们认识?”
“认识!”勾月心虚地看着燕如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可有听到什么?几日不见,他身上的寒气似乎又加重了,就这么远远看着,都让她有些害怕。
看着燕如墨一路行至他们身边,有一个石头加持,勾月正好可以平视着他。
她颤颤巍巍道:“你怎么在这里?”
燕如墨斜眼看她,冷冷道:“自然是来采药的。”
“哦!”勾月低头,本想着就此别过,可又热不住小声嗫嚅道:“其实我们就是来弹琴的。”
燕如墨停下脚步,“你不必向我解释,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不觉得有伤风化吗?”
有伤风化?勾月心头“哄”地一响,刚才都被他看到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鞠嗤笑,“这位兄台管得未免太宽了吧!况且我们弹琴赏景,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燕如墨扭头瞥向曹鞠,他本就比曹鞠高半个头,此时这么冷漠的一瞥,倒有点睥睨众生的感觉,无端端生处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
“弹琴赏景?原来刚才那如东风吹过门窗时般粗噶的声音就是你弹奏的?竟然有人将之比作高山流水之音,恐怕是未见过世面的山野之人吧!”
粗噶?勾月脑子一懵,黑鸟怼她就行了,怎么连人家曹鞠也怼了!瞟一眼曹鞠那突然沉下来的脸,她赶紧解围,“怎会粗噶?曹鞠公子的琴艺可是闻名江湖的,是你听错了吧!”
燕如墨一声轻笑,“曹鞠公子?素闻曹鞠琴技天下无双,今日一听,不过尔尔,看来江湖传言大多不可信!”
曹鞠冷脸,“这位兄台好大的口气啊!你如此贬低在下, 不会是因为小月与我心意相通,你心里不是滋味了吧!”
怎么可能?勾月扁嘴,他不过就是见不得她罢了!
“笑话!”燕如墨一声冷喝,鄙夷地对视着曹鞠,“我不过是见不惯那些胸无沟壑之人强行装作风雅之人罢了!风流倒是差不多!”
“你……”曹鞠俊脸涨得通红,似乎还未与人这般争吵过,憋了半天,才道:“不可理喻!”
勾月尴尬又有些心疼地看着曹鞠,她对他此时的感受可是感同身受,曾几何时,她也被这般怼得怀疑人生!
燕如墨不依不饶:“怎么?被戳中痛处了?”
“哼!”曹鞠回之一个鄙视的眼神,“若心中喜欢,为何不明说,这般作为,只怕有失风度吧!”说完,便转身而去。
“哎!等……”勾月刚要让曹鞠等等她,可见燕如墨冷冽的气势,她赶紧忍了回去。
曹鞠抱琴离开。
勾月咽咽口水,眼睛不安地瞟着燕如墨,不知道他今日这是怎么了?犹豫了很久,才问:“你今日怎么来这里采药?”
“怎么?妨碍你花前月下了?”燕如墨扭头看她,眼里的鄙夷不见了,而是有些……烦躁。
勾月没底气地嘿嘿一笑,“既无花,也无月亮,何来花前月下!”
燕如墨冷眼看她,转身,便要走。
“你就这么走了?”勾月侧身看他,却突然脚下一滑,“啊!”一个重心不稳,她大叫着往后仰倒而去。
身子直直下落,她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了。
“瞎折腾!”想象中的重摔并没有出现,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托住了她,而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
夕阳倾泻而下,阳光划过他的脸颊,照在她的眼睛里,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她依旧觉得他比阳光还要耀眼。
微风吹过,吹乱了他的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万籁寂静,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她一直羡慕话本里那些英雄救美的故事,她现在虽然不美,但他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救她!
这几日她已经尽量不去想他,尽量让自己回复往昔的样子,可他一出现,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他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泥足深陷。
“谢谢你救我!”
“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见死不救更不是我的作为!”他冷冷回应,随即将她扶正。
她贪恋刚才那一刻的心动,于是在他的手撤回的瞬间一把将其拽住,鼓足勇气道:“借你的手一用!”
他定睛看她,未语。
她手一哆嗦,却还是舍不得放开,辩解道:“我怕我又滑到了,麻烦你又回头救我!”
他低头,目光定格在她右手的伤痕之上,“为何过了这么久,依旧未好?”
“嗯?”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低头看见手上那抹醒目的伤疤,才赶紧收回,藏在身后,“本来好了,许是这几日沾了水就又裂开了!”
“不疼吗?”他抬头看她,眼中的疼惜一闪即过。
怎会不疼!可是再疼,也没有心灰意冷那么疼!十指连心,若手上的伤一直不好,她便可以安慰自己,疼的是手,不是心!
她抬头,笑得真切,“不疼!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这点伤小意思!”
他面色一冷,“为何还是不懂得痛惜自己?”他的声音清冽,似乎还夹着一丝嗔怪。
他是在关心她吗?
她心里不由得一颤,可马上又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他是大夫,对付每一个病患都是这般模样,一旦她好了,他便又是爱答不理,甚至十分厌恶的!况且他还有个承诺呢!
想归想,她依旧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在关心我吗?”
一阵微风吹来,亲吻着欢快的溪水,也撩拨着勾月的心神,她的心疯狂跳动着,等待着那一句回答。
燕如墨静静看着勾月,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勾月看不清楚里边的情绪。
等待许久,他缓缓开了口,“我只是见不到人糟蹋自己的身子。”
“是啊!你是大夫嘛!”勾月笑着回答,虽失落,可这个答案也在她意料之中!
“先坐下吧!”他看向身后,找准一个石头坐下,将背篓放在一旁。
勾月亦顺从地坐了下来,两人挨得极近,她的双脚在他面前暴露无遗,怎么放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只能假装没注意,与燕如墨促膝而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将手伸出来!”
勾月忍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将手伸了出来,伤疤在他眼前展露无疑,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这个伤疤确实很丑,从手腕到食指,黑黑长长的一条,使得整只右手看起来丑陋不堪。
她忍不住伸左手捂住,却还是顾头难顾尾,总有一端露出来,她咧嘴干笑,试图缓解这份尴尬。
他却根本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左手轻轻牵住她的手指,往自己身前扯了扯。
勾月全身一僵,整个人都朝他凑了过去,不由得放慢了呼吸。
他倾斜药瓶,一股乳白色的液体随之缓缓流出,滴至手上,有微微的刺痛,不过片刻之后便觉很是清凉,连之前的痛都消失不见了。
他移动药瓶,顺着手腕一直移到食指根部,整个手背凉凉的。
撒完药后,他又用食指轻轻按/摩着药让其吸收,他的动作很轻柔,在她手背上来回徘徊,她觉得手背痒痒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她在想,她是何时喜欢上他的,是他第一次抱她下山,还是为她治疗宫毒的那次,她理不清楚,只知这喜欢并不是莫名其妙,亦不是无迹可寻。
现在这般对着他,她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倒霉了,虽然他为了叶鳞对她用毒,可她她确实曾满手血腥,撇开这些来看,她其实赚了,若真的解不了宫毒,至少她这几个月不用被那生不如死的痛楚折磨。
“好了!”燕如墨放开她的手,抬头,方觉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他甚至在她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也在她微颤的睫毛里看到了她的紧张。
勾月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迷乱了心神。
四目相对,双方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溪水叮咚,心如鹿撞,这一刻,高山流水亦不如这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