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此!”勾月回想起叶鳞之前对她的种种,终于能够想明白是为何了!
她眼神不由自主瞥向叶鳞,见叶鳞正目眦欲裂地瞪着她,她立即收回目光,虽说她极力想撇清过去,可是有的事又怎是想撇清就能撇清的。
燕如墨:“你为什么画这些画像?”
勾月稳住心神,“我曾是魏家少爷魏子期的丫鬟,喜欢作画,便画了这些画像。”
“撒谎!你这分明就是死亡画像,你就是一个刽子手!”叶鳞出声怒斥,激动的声音直戳勾月的内心。
勾月无力反驳,更无心反驳,于是连看她一眼都没有,“若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下一个问题,魏子期是否还活着?”
燕如墨顿了顿,“活着!”
勾月追问:“那他在哪里!”
燕如墨摇头:“那是另外的问题。当年魏家灭门案,你知道些什么?”
知道些什么?勾月低头回想,思绪又回到了八年前。
当她把“父亲”葬掉之后,便带着“体弱多病的母亲”到了魏家,由刘忠安排,他们被分配到了后院洗衣房。
她的任务是取信魏子期,而魏子期就是一个单纯善良,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他一心想要成为与他娘亲一样出色的大夫,她便陪着他做他最喜欢的事情。
他亲自切药晒药,她便陪他切药晒药;他亲自上山采药,她便随时跟着他上山采药;他喜欢看医书草经,她便陪他看书,甚至还将那些草药画下来。
也是那时,他发觉她很有画画天赋,于是给她买了最好的纸和笔,在空闲之余,就带她出去画画。
几个月下来,她顺利成了他最亲近的人,两人无话不说,她有意无意地从他口中探知关于魏家的护卫分布以及密室藏宝地之类的,魅影宗的目的不只要将魏家灭门,还要得到魏家药方。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与魏子期接触久了,她开始越来越喜欢与他在一起了,甚至开始隐瞒一些用得上的情报。
许是静大娘发现了她的异常,静大娘不再告诉她关于魅影宫的计划,就连要采取行动的日子都是她偷听到的。
在行动当日,她一大早便悄悄将魏子期带了出去,在她心里,魅影宫就是天,可以随意掌控每个人的生死,她救不了整个魏府,但她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救下魏子期,将他安置好后,她本想着回去通风报信,却没想到落离早已暗中监视着她,并差点杀了她。
她其实自始至终知道的并不多,只知有人出高价要灭魏府,至于是谁出的钱,具体计划是什么,根本不是她可以知道的。
沉吟良久,她缓缓道:“我只知道是魅影宫动的手。”
烛光闪烁,映得燕如墨的眼眸忽明忽暗,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他微微低头,逼视着她。
“当真如此?据我所知,你画的画像可不止出现在魏家,银城的张员外,毅城的雌雄双煞,玄极门门主玄戟……他们死的时候,身边都有这种画像。”
只能说少不更事,这让她如何辩解!
呆立了许久,勾月才出口狡辩:“我又不是名师大家,况且你看看这些画像,一看就是技艺拙劣,信手乱画,许是刚好相似吧!况且我那年不过十二岁,你觉得我像能杀那些人的人吗?”
“满口谎言!!”叶鳞再次怒声呵斥,她瞥向燕如墨,“她明明一直在撒谎,你为何还要信她?这种人就不该给她狡辩的机会,直接一刀……”
“师姐!”燕如墨再次冷声制止,叶鳞恨恨地闭了嘴,眼里全是愤恨。
燕如墨闭眼,似在回复内心的颤动,睁眼看向勾月时,眼中多了勾月许久未见的那种厌恶,“既然不愿说实话,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他便转身欲走。
勾月心头一冷,不只因为他的冷漠,更因为若就此作罢,那她依旧不知道关于魏子期的事情,想到这里,她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臂,手背上还未凝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不行,明明轮到我问了,我要知道魏子期在哪里?”
燕如墨扭头看着她的手,欲言又止,似乎要说的话很难说出口一般。
勾月静静凝视着他的侧脸,她似乎还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看他,特别是柔和的灯光顺着他的侧脸倾泻下来,他的神情冷漠而悠远,明明就在眼前,感觉却是那般的遥远,她突然觉得,她似乎从未了解过他。
犹豫了很久,燕如墨终于抬头看她,幽深的眸子深不可测,“你为何那么想知道他的情况?如你所说,你当年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这么多年了,你为何如此激动?”
勾月咬着下嘴唇,斟酌之后,才道:“我与他主仆一场,当年魏家举家遭逢厄难,听说他也逃过一劫,我自然替他开心,也想知道他好不好!”
“是吗?你还挺念旧的!”他的声音里满是戏谑,表情似笑非笑。
“念旧?”勾月只觉这个词此时是那么的讽刺!“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他在丰城!”
“在丰城!”勾月眼眶突然一热,脑袋里顿时思绪万千:魏子期在丰城,他一定是回来调查当年的真相的,那他为何不来找她?他一定是知道她当年接近她是别用有心了!他一定在怪她!也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他……还好吗?”
燕如墨斜嘴一笑,可这笑竟比满脸的厌恶还要令她心惊,“他本是众星捧月、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突然成了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孤儿,心中早已被仇恨填满,甚至还时时被悔恨所折磨,你觉得他会过得好吗?”
他的语气轻浮,竟像是在调侃,却像刀子一样插在她的心头,她鼻头一酸,眼泪忍不住开始泛滥。他说得对,魏子期根本不会武功,被那么多人追杀, 能活下来已是十分不易,又怎会过得好!
燕如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当年你为何要带魏子期去青城山?”
勾月自然不能告诉他,因为她知道魅影宫要对魏家下手了,她想救魏子期,说了真话,她就需要用更多的谎来圆,于是只能避重就轻:“因为我察觉到魏家可能有危险,我想救他!”
燕如墨如同看傻子一般地看着她,“你连你娘都不顾,去救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的人?”
勾月呆住,那相处了几个月的“娘”早就被她给忘了,刚才关于魏子期的消息已经乱了她的心神,她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我当时……想着送子期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去接我娘!”
燕如墨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厌恶中夹杂着一抹悲戚,“听说当年除了刘忠和一个女人活了下来,其他的人无一幸免,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勾月苦笑,因为她一直认为只是在利用她的冷枫保下了她的命,更因为她运气好,遇到了她爹勾无碍!
可她现在根本说不出口,面前的男人本就一直不相信她,她赌气地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不如就当我当年贪生怕死,独自逃命,苟且偷生吧!”
“装可怜,博同情!这就是你的招数?”叶鳞话至一半,已朝勾月二人扑来。
“省省吧!他不会相信你的!”叶鳞一掌拍在勾月受伤地手背上。
“啊!”勾月一声轻哼,皱眉将手收了回来,刚才叶鳞这一掌似乎夹杂了她全部的愤怒与怨恨,勾月此时只觉整只手火辣辣地疼。
燕如墨浅浅瞥了一眼她的手背,未语。
勾月捂住伤口,燕如墨的冷漠与厌恶更让她痛心,她觉得心里的疼比伤口多了千万倍。
她突然想起叶鳞之前的那些话,忍不住问道:“你对叶鳞的承诺是什么?”她虽是问燕如墨,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燕如墨刚要说话,叶鳞却率先开了口:“他答应我爹,会照顾我一辈子,还要找出害我爹的凶手,所以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是吗?”勾月突然有了一丝勇气,抬头直视着燕如墨。
“是!”燕如墨坚定地回答。
勾月的心瞬间被撕碎了一般地疼,却勉强地笑着:“那你对我下毒,也是因为她?”
燕如墨张嘴,还未说话,叶鳞已抢先道:“对!对付你这种人,不就应该以牙还牙吗?”
一股涩涩的感觉从胸口直冲头部,勾月突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站在这里,她觉得自己是那么多余。
“要报仇随时找我!”她无力地往门口走去,血顺着手指滴落,一点点带走她全部的力气。
门外,微风吹来,勾月抬头看向夜空,今晚的残月可真孤寂,繁星闪烁,却离它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