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父和齐可可说了半天话,这才准备离开。
青石板被细高跟踩出吱呀的声响,来人穿着黑色风衣,勾勒出纤细的腰型,带着大帽檐的复古帽子,风衣下的腿纤细白皙,帽檐下的脸已然不年轻,但却自有一番婉约又温柔的气质。
齐父愣了一下,不自然的说到:“噢,顾雪,你来了啊。”
顾雪点头,把帽子摘掉,脖子上带着一条暗色丝巾,对着墓碑深深鞠躬:“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齐父在顾雪身后摇摇头:“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样,你身体也不好,而且我们也没关系了。”
齐可可能看出顾雪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但这个看起来可怜又过分美丽的女人,在齐可可几岁的时候,抛弃了她和齐父。
齐可可是被齐父一手带大的,她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母亲,什么叫母爱。
对齐父来讲,他是真的深深爱过顾雪的,在顾雪刚离开他和齐可可两个人的时候,也曾怨过也曾恨过,但随着齐可可一点点长大,他渐渐老去,那些过往的事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现在只希望对方能过得好,至少别在背负着抛夫弃女的心理压力苦苦支撑熬日子。
人活一辈子,说到底不就图个舒坦。
齐父看着顾雪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关心:“顾雪,天太冷了,你回去吧。”
顾雪摇摇头,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虔诚的祈祷着什么。
齐可可就站在那里看着顾雪,心里平静的不行。
也说不上是恨或者觉得痛快,就是平静的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
于是齐可可走到齐父身边,垂着眼睫:“我们什么时候走?”
顾雪身子晃了晃,用手拄着地站起来,深深的看着齐可可,真心实意道:“对不起可可。”
齐可可充耳不闻,齐父小心戳了齐可可几下,示意她答话。
齐可可看了齐父一眼,齐父立马不动了:“不用觉得对不起,毕竟我也好好的长大了,现在过得也还不错,你可以放心的当你的后妈了,祝您早日康复全家幸福。”
“可可!”齐父怒喝:“我教给你的教养就这样让你和人说话?”
顾雪把齐父指着齐可可的手放下来,对着和自己面容相似的齐可可说到:“你把可可教的很好,我没有觉得过分,这是应该的。”
只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顾雪的眼神还是充满凄楚。
齐可可面无表情,藏在袖子下的手却紧紧攥成拳:“我也不想绕弯子,你要想补偿我就把自己过好了就行了,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不需要你补偿什么,我需要什么我自己赚,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
齐可可想要什么?
齐可可想要的,是一个母亲。
顾雪已经错过了齐可可生长的所有阶段,等到齐可可已经习惯母亲这个位置的缺失了,顾雪却又想补偿她了,齐可可为什么要给顾雪好脸色看?
更何况,顾雪是在当年抛弃了她爸爸和她。
怎么当初那么狠心,就没想过自己今天的结局吗?
顾雪当然明白齐可可话里的意思,但事实已经如此,无法在改变:“可可,妈妈真的很想你,不管你信不信,但妈妈这些年心里一直惦记着你。”
齐父见顾雪情绪激动,怕她身体抱恙,赶紧抢在齐可可前面,搂住了顾雪:“顾雪,当年的事都过去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现在只希望你能过好余生,不要沉湎于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可以吗?”
顾雪被齐父攥成拳的手礼貌扶着,看着齐父儒雅又英俊的面孔,忍不住感叹,他还是当年的那个人啊,他的善良忠厚一点也没有变。
只是她那时太年轻,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生。
比起弥补,当一个再也不出现的妈妈,对可可来讲,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顾雪这样想,可心里却密密匝匝的疼。
顾雪一只手捂住心口,浅浅的笑了一下,笑容勉强:“可可,祝你幸福。”
齐可可看着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妈妈痛苦的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又希望她过的幸福,又希望她不幸福。
两者矛盾的心理在她心中撞击着。
齐可可抿唇,留恋的看了一眼顾雪,转过了头去。
妈妈,你要是在我上学的时候能来一次我的家长会就好了。
我一定会为了能让这么好看的妈妈出席家长会而努力学习的。
许多普通而简单的事,对有些人来讲,是一辈子无法实现的过去了。
齐可可不知道的是,温明哲在齐可可家的小区里待了一夜。
那夜的雨下的真大,温明哲躲在小区四面漏风的凉亭里,被风刮进来的雨捎了一身。
从那个角度看,刚好能看到齐可可家的侧卧的窗户。
温明哲看着那灯亮了又关,关了又亮,最后又复于沉寂,四周的雨声也渐渐转小,黑夜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人。
温明哲冷的浑身发抖,蜷缩在角落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要是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齐可可是不是才会和他在一起?
她还能和女的在一起呢,干嘛非要选他。温明哲苦笑一声,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堂堂温氏集团总裁,被无数豪门少女捧在心尖的浪漫情人,偏偏为一个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到了极点的一个女人自我虐待。
还是吃力不讨好的那种自我虐待。
温明哲给雅雅打了个电话,雅雅没接。
可能在拍广告或者拍定妆照吧,温明哲没在意,在凉亭里蜷缩了半宿,等保安亭换岗的时候,跌跌撞撞的离开小区,开车走了。
温明哲把车开到自己市中心一套不长住的高级公寓,自己上楼,一进房间倒头就睡。
等温明哲睡醒了起来的时候,天色正是傍晚,天边的晚霞将倾,夜幕降临。
屋里昏暗而寂静。
这种感觉该死的糟糕,快把温明哲逼疯了。
他好像在一个罐子里,每天看着那么多的形形色色,可实际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或者他要是死了,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呢?
他迫切的需要找点事做,最好能让他不在思考,不再想齐可可。
温明哲一天没吃东西了,胃里烧的要命,也没管那么多,连衣服都没换,抓起车钥匙就去了市中心最繁华迷乱的销金窟。
灯红酒绿,载酒笙歌。
温明哲没亮明身份,自己抓着车钥匙就进去了,要了个卡座,直接开了瓶烈酒。
一杯下肚,胃里火烧的感觉让温明哲觉得好受了不少。
只要不在想她,疼的要命也无所谓。
温明哲又倒了杯酒,正准备下肚,被一只纤纤素手拦住:“哎帅哥,这么烈的酒我要是让你把这杯给喝了,你怕是就不用借酒消愁了。”
温明哲不明就里,一张俊脸满是冰冷道:“那不正好?”
女人浓妆艳抹的看不出本来模样,声音倒挺好听:“直接就没命了呀!看你开的宾利,应该也挺有钱吧,死倒无所谓,难道你想你死后还被笑话?然后你想借酒消愁忘记的人还和别人在一起谈笑风生?”
“……不能。”温明哲喃喃道。
他不想死,他只是不想这么难受。
他就像个刺猬一样,越想拥抱那个人,就越是把她伤的越惨。
总不能等到他的刺刺穿她的心脏时,他才真正的后悔。
可他好像不是那场剧本里的情节。
温明哲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齐可可确实深深进入了他的心。
可雅雅呢?
齐可可不在意他和雅雅亲密的样子,但雅雅是他前女友,也是他喜欢过的人。
虽然当年雅雅嫌贫爱富离开了他,但他没有什么愤世嫉俗的情感,只是觉得人之常情。
人都是利益趋向性动物,对雅雅来讲,那时的他对她的事业只有阻碍没有帮助,他又是个性格不够成熟的稚嫩男孩子,在爱情面前还是太生嫩了。
只不过虽然不怪雅雅,只是现在回到他身边的雅雅,让他感觉变了。
他真的喜欢雅雅吗?可为什么又会被齐可可所吸引呢?
他喜欢齐可可的话,为什么又总是伤害她。
他给了雅雅金钱地位荣誉,但齐可可 ……好像只有屈辱,恐惧,和伤害。
他算个屁的男人。
满心都是齐可可,温明哲不断告诉自己,自己不喜欢齐可可,一定是齐可可蛊惑了他,他喜欢的人是雅雅。
可越是这样想,心就越痛。
温明哲憋的眼眸猩红,眼睛在酒吧大厅里随处扫着,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侧脸。
白皙的皮肤,小小的瓜子脸,澄明清澈的眼神……
只见温明哲邻近的卡座,一个女孩被三个男孩压在了座位上,女孩不断挣扎,但声音被现场嘈杂的音乐盖的死死的,周围又沉浸在狂欢里,无人看到这一幕。
除了温明哲。
温明哲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谁也不能欺负他的齐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