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心中，容陌即便是笑，都极尽凉薄的。
然此刻，她望着那丛林掩映处的一对璧影，方才知晓，原来，容陌是可以这般温柔的。
甚至声音，都那般相得益彰。
“你终是选择了莫阿九？”温青青依旧娇笑着，眉眼难掩苦涩，着实我见犹怜。
“……恩。”容陌沉默，最终应了一声。
“她不恨你？”温青青自嘲一笑，“听思晴道，她似乎出了些问题？”
“剑伤之遗症罢了！”容陌目无斜视，紧盯身前女子。
“容陌，我越发看不透你了。”温青青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莫可奈何，“说恨道怨的是你，于她无情的是你，而今，强留她的，还是你……”语毕，她的笑容凝结，眼神有泪光闪烁。
“青青……”容陌言语艰涩。
“我觉得……容陌，你我二人，过往三年，不过一场笑话，你从未想过娶我，不……应该说，你从未想过娶任何人，除了莫阿九，她甫一归来，你便迫不及待的纳了妃！你唯一的妃！”说道后来，温青青嗓音隐约喑哑，眼圈微红。
“现在也是这般，我本欲气你一气，你却转身娶了莫阿九，你总是知晓，如何伤人最狠！”温青青的情绪，终归是平复下来，只是唇色已然一片惨淡。
容陌手指微僵，眼神微动，却终是一言未发，不知如何反驳也……无法反驳。
“想来如今莫姑娘单纯，与你之间芥蒂定然不再，那后位空着，早晚终是莫姑娘的吧。”温青青勾唇，重复嫣然，状似轻松说道。
“不会的！”容陌喃喃一声。
温青青错愕，下瞬心底却冒出一阵可耻的欣喜，“为何？”她问，终是贪心。
为何？容陌眉心微蹙，也困惑了。不只轻轻，赵无眠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了解自身，对莫阿九并无任何心动之感，所以不爱！
可却又为何，不愿将她拱手让人呢？
“容陌，”温青青蓦然开口，眼神难掩晶亮，“三年前的事，我愿重蹈覆辙，你呢？”
三年前，容陌废了莫阿九。
三年前，莫阿九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容陌只觉心底大恸，竟……难以承受。
“容陌……”
“纳妃不足半月便废妃，岂非让天下看了笑话。”容陌后退半步，声音隐有肃穆。
温青青唇角笑意终是逐渐消散：“是唯恐天下看了笑话，还是皇上本就不愿？”
容陌眼角微凝：“大胆！”声色俱厉。
温青青似被吓到，娇躯一颤。
何止她，甚至连远处莫阿九都被惊吓至身子抖了一下。
远处，容陌似乎在安慰温青青。
莫阿九却已听不进去，从未觉得……这般刺眼过，心中似乎越发酸涩难堪。
“现在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嘛？”身侧耳边，似有人冷哼一声。
莫阿九怔怔转眸，只望见容思晴的得意神情。
“二哥心底只关心着温姑娘一人，想来那温姑娘之父门生众多，为人温柔娇美，岂是你一个傻子能比得上的……”容思晴话越发的多。
莫阿九依旧呆呆望着，不言不语。
“别以为你成了妃就能恃宠而骄，那养心殿岂是你能住的？别说你不知，储秀宫才是给你这种妃子住的宫殿！那中宫，早晚会是温姑娘的！”
储秀宫……
莫阿九的目光似突然定格，难怪那么多宫人对她终日待在养心殿欲言又止，难怪张嬷嬷提及过储秀宫她却并未在意……
而今想来，那才应该是自己该去的地方。
“你若识相，快些搬到自己该去的位置……诶，你去哪儿？”
容思晴话音半落，莫阿九蓦然起身飞快越过她朝养心殿处跑去，身上繁重首饰叮当作响，她却恍若未闻。
“无礼！”容思晴不悦嘀咕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什么无礼？”身后，一人磁性声音传来。
“啊——”容思晴被惊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方才松一口气，“二哥，你还是鬼怪不成，连脚步声都没有。”
“目无尊长。”容陌睨她一眼，继而转眸看向前方曲径深处，“方才同谁讲话？”
容思晴眼神一慌：“就……没谁，思晴在自言自语……”
“嗯？”容陌微眯双眸，“朕怎不知，你还有自言自语的癖好……”
说到这里，他已然醒悟：“是莫阿九？”
“二哥……我只是，见不惯她现在的样子。”
“难不成你想念她以往的样子？”容陌蹙眉，“若是那般，你可不及她一二。”以往那个女人，从来都是嚣张跋扈惯了的。
“我……”
“回宫宴。”容陌说完，已率先转身。
“你……不去寻她？万一那傻子掉到宫池……”
“你还担心她？”容陌侧眸。
容思晴脸色微微变了变，最终掩下眼角难看：“我怎么可能关心那个傻子……回宫宴就回宫宴嘛……”
“还有，”却在此刻，容陌再次作声，“她是朕之妃子，你的皇嫂，再叫她傻子，禁足半月！”
“二哥……”容思晴哀嚎。
容陌却已返身走回宫宴，那个女人，定然也只会生些闷气罢了。
而此刻，养心殿内。
一众宫人望着飞快跑进来的身着华服的女人，径自走进寝宫之内，关上门再没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张嬷嬷自人群中走出，前往寝宫门口而去，抬手刚要敲门，门却已被人大力自里面打开。
“娘娘？”张嬷嬷错愕望着身前女人。
却见莫阿九已经褪下了华服，头上凤冠许是因着与发丝纠缠缘故，难以拆下，便任由它们挂在那里，平白添了狼狈，手上抱着一个蝉翼纱包着的包裹，依稀望见里面似乎是一些衣裳。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张嬷嬷上前，便要接过莫阿九手中包裹。
莫阿九却已飞快后退一步：“不是说我的地方在储秀宫吗？我现在就去！”话音落下，她绕过张嬷嬷便要离去。
“娘娘……”众宫人惊讶，匆忙上前。
“你们敢拦我？”莫阿九怒目圆睁，竟真的隐隐有贵妃的威仪。
宫人一时被惊到，竟无人敢上前阻拦，任由莫阿九如来时般飞快离去。
这一晚，容陌回寝宫时已近深夜，身上伴随淡淡酒香。
这一晚，容陌回绝了温青青的要求，并未觉得心中难受，反倒觉得欢愉，他本想对那个女人好些的。
可甫一走进宫门，看见的便是跪了一地的宫人，个个抖如糠筛。
而他想见之人，却并未出现。
“莫阿九呢？让她出来接朕！”容陌出声，声音竟不似以往威严，反带出一丝平常人家之任性。
“回皇上，贵妃娘娘她，她……移驾储秀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