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本以为这不过是几个下人闲来无事的小聚时刻罢了，未曾想，下人间也有互相攀比之心。
哪家受主子宠爱，赏赐了香囊美酒蜜饯之类的，也全数拿了过来。
对此，莫阿九自是欢迎的，毕竟……她也随之饱了口福。
蜜饯的味道，自前朝起似乎就未曾变过，莫阿九吃着，只觉得心底黯然。
这些宫人们虽说地位不高，但胜在唯有盛气凌人之势，莫阿九与之相处，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却在此刻，门外似有浅淡脚步声。
下瞬，一抹带着隐约笑意的声音传来：“各位倒是好雅兴，竟在此处贪图享乐！”
声音听来，格外悦耳。
几人却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门口。
让莫阿九诧异的是，进来之人，竟然是余归晚，此人早已换上傍晚之青衫，此刻穿着一袭红色华服，当真是越是夜色越发魅惑起来。
莫阿九心中一惊，直觉想要逃避，可下瞬，余归晚的目光只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便径自坐到最里面的木椅之上，像是……根本未曾认出莫阿九般。
莫阿九心中暗喜，从未曾想到，这平庸也自由平庸之好处。
“不知余公子怎会突然造访？”莫阿九不出声，不代表高公公不上前恭维几句。
“唔，被女人纠缠倦了。”余归晚嗤笑一声。
女人纠缠？
众宫人诧异，左右环视之际，却见门外再次冲进来一香气扑鼻的女子，女子身穿红纱长裙，身形高挑羸弱，眉目如画。
莫阿九定睛，此人不是白日戏台子后同余归晚亲热之人是谁？
“郡主？”一旁，高公公神色诧异。
莫阿九同样惊讶，想不到这郡主，性子倒是泼辣，一个公主容思晴，一个这位郡主，容陌身侧，怎的都是这种跋扈之人？
“余公子，你为何不喜我？”那女子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红颜祸水。
一旁看着的莫阿九蹙眉，心中暗道。
“在下怎知，郡主名讳竟是祝仙飞呢？”余归晚显然连理由都不愿找，直接在名字上下嘴，“在下不喜这个名字！”
“名讳……余公子，你在骗我对不对？再说，名讳这时，你喜欢甚么，我随时可以更改……”
“我倒是喜欢喜庆一些的！”余归晚径自打断了她，“比如二喜，二丫，小九之类……”
小九……
众宫人目光直直看向莫阿九。
莫阿九一脸不悦，这人竟将自己的名字同二喜二丫之类相提并论！
未曾等她反应，没想到余归晚竟然循着众人目光朝她望来。
莫阿九绝无看错之可能，那余归晚在望见她时，眼底似有亮光闪过，而后他抬脚走到莫阿九身侧，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告诉祝姑娘，你名唤何？”
莫阿九一顿，一言未发。
“嗯？”余归晚轻哼一声，声音微扬，竟带出一丝……妩媚之感。
“小九……”她没好气的回应。
于是，一旁，那郡主神情越发悲戚：“余公子，你果真喜爱这名唤小九的女子，即便她样貌……这般平庸……”
莫阿九望着这女人，很想道一声，你脸上那一副“鲜花插牛粪”的表情是作甚？当心她仗势欺人砍你的脑袋！
“祝姑娘既已知晓，便请吧！”余归晚望向门口。
于是，那郡主终于难忍打击，难看而走。
莫阿九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勾搭女人勾搭到皇宫之内的。
“未曾想，你为了讨好与我，竟连名字都可更改！”一旁，余归晚声音响起，“若我未记错，今晚你要去我房中暖床吧！”
“呵……”莫阿九只冷笑一声，“第一次，我从未更名改姓，第二，我绝不暖床，尤其是为你这样之人！”
“为何？”余归晚听来似来了兴致。
“因为我会升起自己有断袖之癖之感！”莫阿九微微一笑，牙齿森白。
余归晚神色几乎立时僵青，眼底却又一抹亮光闪过。
诡异！
莫阿九蹙眉，只觉万分不自在，只觉想要逃开，却不想再次被一手抓回：“小九子，你合该高兴，毕竟，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莫阿九：“……”上天啊，劈死这般自恋的家伙吧！
“怎么？小九子也会害羞？”
莫阿九长久未言语，余归晚反倒率先出声，而后他缓缓睨了一眼周遭众宫人。
众宫人立时左看右看。
“一点都不。”莫阿九凉凉否认，先前的惊艳感，都已消失殆尽了。
“嗯？”余归晚浅笑一声，“那便回房再说。”
话音落下，他近乎半胁迫般抓着莫阿九的手臂朝着门外走去。
“皇上驾到——”
却在此刻，离阁外一声间细嗓音传来。
莫阿九心尖一颤，身体已经完全僵硬……第一次，竟不知“皇上”二字是何意。
“啊……你们的主子来了。”却见余归晚喉咙深处轻哼一声，依旧未曾放开莫阿九半分。
“啪……”一旁的紫檀木大门被两个宫人缓缓打开，一个身穿一袭暗色广袖宽袍的男子款款走来，身姿卓绝，绝美的五官无任何表情。
但即便这般，他周身的一切，灯笼也好，烛火也罢，似乎都暗淡下来，他本就是光之所在。
任何人在余归晚身前，总会暗淡失色的存在，可这次，到容陌这里，便不灵了，他们……竟俨然有平分秋色之相。
一个清贵，一个华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周遭宫人跪了一地，唯有莫阿九与余归晚二人立在原处，甚是醒目。
“小九子……”一旁，高公公低低唤着莫阿九的名字，拽着她的衣角似示意她快些跪下。
莫阿九缓缓垂首，虽然高公公刀子嘴，可是他总归是对自己不错的。
而一旁，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竟觉得……此刻余归晚神色晦涩难明。
“想必，这位便是‘京城第一嗓’余归晚余公子？”容陌终于启唇，却是将莫阿九忽视的彻底。
莫阿九身体一僵，只觉得……自身处境越发危险。
“余某给皇上请个安吧……”余归晚似终于有所反应，慢吞吞的弯腰，哪里有任何真心诚意之感。
“诸位平身吧。”容陌却再看也未看他，径自命令其他人。
余归晚的脸色瞬间难看片刻。
可下瞬，容陌神色陡然凛起，目光缓缓落在余归晚放在莫阿九手臂旁的手上。
莫阿九身体一冷，想要挣脱余归晚，却又挣脱不得。
眼前，蓦然多了一只手，修长如同白玉石般，骨节分明，而后，声音清朗悦耳。
“阿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