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要开门？
在对她这般好的余归晚眼前，只是因着听见了门口的声响，便要迫不及待的开门……
就连莫阿九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呢……
手，僵硬维持着开门的动作，望着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如白玉石一般。
那般美好，只是……
“放手吧，余归晚。”她轻叹着，不知是指现下，亦或是……要他对她放手。
余归晚的指间，似乎剧烈的颤了颤，紧了又紧，可最终，还是颓然的，一丝一毫的松开，下瞬，他陡然转身行至木桌旁，恍若赌气一般。
莫阿九望着余归晚的背影，好久，终还是徐徐打开了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可当她的眸，缓缓下移时，中还是满目诧异，继而……眼眶似乎都变得温热起来。
容陌……正颓然靠在墙壁之上，坐在冰冷地面，浑身散发着阵阵酒气，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分明只像是一个颓废的坠神一般。
他总是知道……如何折磨自己。
听见身旁喑哑的开门之声，容陌迅速转眸，抬头，仰视着站在门口的莫阿九。
莫阿九未曾开口，只静静将他望着。
“你终于……开门了？”容陌唇角缓缓挤出一抹笑，他恍惚中似乎想起，以前在驸马府之时，曾有一女子说过，他唯有笑时，她才会坦然靠近于他。
可是那时，他鲜少对她露出笑意。
“我……可是叨扰你？”容陌的眸僵了僵，语气里，竟带了一丝局促。
眼眶的酸涩，再也无法忍受，莫阿九甚至感觉到脸颊一片温热，泪水悄然滑落。
他未曾理会，依旧直直望着地上的男子，面无表情。
“阿九，我亦不知，究竟怎么了……”容陌垂眸，声音似是懊恼自责，他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想等在这里。
“为什么？”好久，莫阿九终于起初，声音紧绷喑哑，“容陌，为什么不离开？”
容陌眸猛地一颤，目光似也变得闪烁起来，“我不知……”他轻声呢喃着，“我不知为何自己不愿离去，可是阿九……”
好久，他伸手，抓住了她的广袖，“阿九，你莫要……和他一起可好？”
仰头的瞬间，凉如水的夜色，皎洁的月华之下，莫阿九恍若望见，容陌的眼角，带着一丝亮意，似是……泪？
可是……怎会？
这个能够面不改色将匕首插入自己胸口的男人，怎会落泪呢？
定然，只是现下她的错觉吧？莫阿九猛地转身，不要看他，因为再看他一眼，似乎……都会后悔。
“你离开吧，容陌。”最终，她这般说着，声音故作的强硬，唯有眼角，泪似乎越发汹涌，“你在我这里，的确叨扰了我。”
的确叨扰了她……容陌脸上的血色，被瞬间抽离，唯余一片惨白。
内室之内，陡然传来几声杯盏碰撞之声，容陌缓缓朝着莫阿九身后之处望去，却见那木桌旁，余归晚正怡然坐在那里，俨然早已在此处住了多日一般，怡然自得……
“所以，可是他？”容陌静静问着。
让她这般狠心将自己赶离之人，让她能对自己再无情绪之人，可是余归晚？
这般简陋突兀的一句话冒出，可莫阿九还是听懂了，她侧眸，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是谁，都无谓了。”
一切，都再也无谓！
她的身侧，果真不适合有任何人陪着。
容陌终究艰难起身，醉醺醺的身子，越发的颓然，他双眸那般深邃的望着她：“莫阿九，我定然不会愿你安好无忧的……绝不会！”
话落，他转身，踉跄朝着门口行去，满身酒气，似越发浅淡。
莫阿九望着那一抹背影，心底陡然一阵酸涩，那酸涩直冲到她的鼻翼、眼眶，可是好久，她只是自嘲一笑，转身入得内室。
坐在木桌旁的男子，双眸罕见的凌厉，在紧盯着她。
莫阿九却早已不愿理会，伸手，粗暴擦拭了一下脸颊：“余公子也快些离去吧。”她轻启唇，声音中尽是疲惫。
容陌离开了，余归晚，也该快些离开才是。
“莫阿九！”余归晚猛地作声，声音夹杂了一丝迟疑，却还是唤了出来。
莫阿九脚步一顿，略有迟疑。
“这几日，我一直知晓……你这庭院周围，有人在暗中观察。”余归晚轻轻道着。
“嗯。”莫阿九轻应一声，她也一直都知。
“可是今日，我始终未曾感到周遭有任何高手的气息。”余归晚继续道着。
“嗯。”回应他的，依旧是莫阿九毫无波澜的一字，下瞬，她快步行入里间。
未曾感受到高手的气息又如何？说不定容陌此番前来，只是要和她做个了断，再不会要暗卫监视她、保护她了呢？
容陌那么骄傲，怎么可能容忍她一再回绝？
可下瞬，她的身形陡然僵住，脸色似也难看下来。
果然……还是那个只会以折磨自己逼迫旁人的容陌！果然，还是那么“卑鄙”！
这里距离皇宫，足有几里地，他一个醉人，要如何回宫？
夜色……早已不是以往那般清爽，带着些冰了。
有好些人，醉醺醺卧于树丛之内，而后……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飞快转身，莫阿九几乎瞬间朝着门口处冲去，只留给内室一抹飞速消失的背影。
身后，本坐在木桌旁的余归晚，手中拿着茶壶，正往眼前的两个杯盏中倒着温水。
只是……那个女人终究喝不到他亲手倒得水了。
伸手，拿起一杯，轻轻啜饮，而后，心尖突然一疼，真的……很苦。
……
莫阿九冲出庭院时，外面狭长的巷子里，早已无任何人的身影。
她飞快在整个巷子里奔走着，没有那一抹熟悉的白色，空气里残余的酒气，都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底……突然便开始慌乱起来。
她怕他卧于哪个角落中，醉了过去，再无意识。
怕他之身份这般敏感，为人所害。
甚至怕他胸口伤势发作，昏死过去。
可是，她找不到他，半丝身影也无。
路边，打更的提着更钟缓缓而过：“天干物燥，小心火灼……”
莫阿九的脚步，陡然停下。
她站定在原处，方才的酒香，渐渐散去，是因着……她里别院，越发的远。
最终，面无表情的往回走着，终于……行至别院不远处，一片树丛之内，一抹白色身影靠在枯树干旁，神色朦胧，面无表情。
“容陌！”心，似终于放下一般，莫阿九飞快上前，“容陌，你醒醒！”
坐在这里颓然的昏睡过去，竟然这般……让人心酸。
唤了好久，容陌终于缓缓睁开了眸，依旧带着浅浅的醉意。
“你做什么，容陌？”莫阿九终究未能忍住，吼出声来，“你只会这般，从来只会这般，折磨自己，逼着别人出来寻你，容陌，你怎的这般卑鄙……”
“莫阿九……”容陌似才清醒般，声音夹杂着一丝茫然，好久，他猛地定睛，死死望着身前女人，“你还会管我死活？”
分明……是她赶走了他！
“我若不管你死活，根本不会出来！”莫阿九上前，扶着他想要站起身。
可下瞬，瘦弱的身子陡然被人用力揽入怀中，容陌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莫阿九，你根本……离不开我！”
“……”莫阿九的身姿，陡然僵硬。
“哒哒——”身后，徐徐传来几声马蹄之声。
莫阿九猛地朝后望去。
绯色的身影，牵着一匹骏马，站在那里：“莫阿九，马，让你用一下。”他这般道着。
莫阿九手指一颤，最终还是接过：“多谢……”她低低道着谢，眼眶倏地红了。
余归晚却笑了出来，站在原处，一言未发。
莫阿九终是将容陌扶到了马上，第一次，她坐在马后，轻点马腹，马疾驰而去。
“莫阿九……”身前，男子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如同呢喃。
莫阿九微顿，未曾理会。
“莫阿九……”容陌却依旧唤着，一遍又一遍，从冰冷，到凶狠，到……温柔缱绻……
莫阿九却只静默听着，满心复杂。
皇宫大门徐徐出现，莫阿九望着焦急候在那里的严嵩，徐徐勒马，再不前行。
意识越发朦胧的容陌被严嵩缠着朝宫内走着。
莫阿九掉马，僵持好久，终究一甩缰绳：“驾——”
马匹疾驰，却是朝着与皇宫相反之处跑着。
身后，宫内，似传来男子怒吼：“莫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