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蝉儿。”说起姐姐,他的脸上浮出温情的笑。“她长的很漂亮,穿裙子的样子,像个小天使。她笑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她很疼我,很疼我……”
小晃在黑暗中合着眼,静静的听着,似乎看到了女孩如花的笑颜。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孩的生命陨落了,任谁都会心碎,更何况她的至亲。
黑暗让人的心失去了防范。那段可怕的记忆,忽然从时光深处涌出来,历历在目,心如刀割。那么痛楚,却又不愿逃避。干脆伸手开了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盒子,从里面翻出一本日记本。爬回床上,翻开其中一页给小晃看。
日记本已微微泛黄,有年头了,上面的字体歪歪扭扭,十分稚嫩,混着错别字和拼音。
“我看不懂哎。”她说。
“哦,我忘记了。这是我小时候的日记本。姐姐出事那一年,我九岁。出事的那天晚上,妈妈就病倒了,被送进医院。我就一个人被留在家里,很难过,又很害怕,一边哭,一边写了这篇日记,你看,上面还有被泪水泡花的地方呢。上面写的是:爸爸说姐姐再也不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她。妈妈晕倒了,爸爸送她去了医院。我一个人在家,外面很黑,很害怕……哎,那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一夜……”
“爸爸怕妈妈太伤心,就烧掉了一切与姐姐有关的东西。照片,衣服,玩具……什么都没有留下,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他希望我们能渐渐忘记她,从痛苦中走出来。幸好,他没有发现我的日记本。这是唯一的姐姐曾经存在过的证据。我偷偷保存着它,有时候会拿出来看看,看一次,就难受一次。也许我应该像爸爸那样将它毁掉,那样痛苦也许渐渐就淡忘了。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歪在她的肩上,抱着日记本睡着了。
一滴泪珠落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睫轻颤了一下,却没有醒来。她吃了一惊,赶紧替他揩去——那是她的泪,她哭啦。忽然的就很心疼那个很多年前,深夜里恐惧哭泣的小孩。
手指,轻轻抚过睡着的人的眉心。她清楚的看到,姐姐的离去带给他的伤痕,一直没有愈合。经历过那样的伤痛,又背负了家庭的重担,却总是保持着明亮的笑颜,清澈的眼神,这,需要多大的勇敢啊。
她却只知道给他添乱,重重跳到他的担子上,丝毫不知道他已经承受不了。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呢?她的目光,忽然落在腕上的七星流转环上。一个想法突然浮现出来。
她可以穿越时间,去到那个夜晚,陪陪那个孤单害怕的小孩。这真是个好主意!深深看一眼身边熟睡的人,手指按住木镯第二颗黄水晶,默念……
……
晕眩的感觉过去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的楼道里,正值深夜时分,楼道里灯光昏暗。手边就是一扇木门。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门里才传来怯怯的童声:“是谁?”
“肖金俞,你妈妈让我来跟你作伴。”
门很快打开了,门缝里探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现在的肖金俞只有九岁,可爱的童花头,尖尖的小下巴,眼睛微微的哭红,眼神却清澈得与长大后一般无二。因为知道今晚有人做伴了,眼神微微的欣喜。
“肖金俞?”疼爱的微笑。
他点点头。
“让我进去呀。”
走进屋子,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是个简单又清贫的家庭。柜子上搁了一张四人的全家福,其中的女孩,就像肖金俞描述的那样,如同天使一般可爱。
“姐姐。”小小的肖金俞扯住了她的衣角。“爸爸说,我的姐姐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仰望着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急需分担的痛苦。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把他揽在怀里。“小金鱼,其实,人生,就像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叫做天国的美丽花园。每个人都有去到那里的一天。你的姐姐去了隧道的另一头,那里离这里很远,可是,终有一天你们会再相相聚。”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她,我好想她。”眼睛一红,小嘴一抿,眼泪又叭嗒嗒掉下来。
“当然啦,她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当然会想她。那么,我们来想想关于她的快乐的事,好不好?”
“快乐的事?”他嘟着小嘴巴想了想,“嗯,我上小学的第一天,姐姐送我一个她自己缝的布娃娃做恭喜礼物,那天我很快乐。”
“啊,她可真细心。还有呢?”
“我们一起去钓鱼,结果钓上来一只大青蛙,姐姐吓哭了,我不害怕,我把大青蛙扔回了水里,姐姐就笑了。”
“哈,真好玩哦!”
……
这个本是充满着悲伤恐惧的夜晚,居然有了阵阵的笑声。回忆一起渡过的快乐时光,是缅怀的最好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