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推出了自家的自行车,赵伯伯载着我,顺着我的指点急冲冲上路。
晃晃刚刚追到,见我们又已经出发,几乎要气到口吐白沫,气急败坏的继续狂奔。
今天是周末,小红花幼儿园的大门上还挂着锁。
赵伯伯和老莫站在门前,怀疑的看着我。
“你是说,小丰在里面?”老莫问。
我肯定的点点头。
老莫说:“三年前,小丰就是从这里走失的。她怎么可能……”这时,手心中的发卡硌疼了手掌。
不管事情怎样不可思议,女儿走失那天戴的这枚发卡,实实在在的攥在了手里。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老莫不再发问,摸起一块砖头,三五下砸开了门上的铁锁。
我领着他们,来到莫小丰所在的沙坑前。站定。
老莫和赵伯伯迷惑的看着我:“小丰在哪呢?”
我看了一眼老莫充满祈盼的眼睛,心里非常难过。三年来,虽然痛苦,但总有一线幻想。是让他抱着小丰还在人世的幻想直到死去,还是要把血淋淋的事实揭露在他的面前?
然而这是小丰的愿望,我必须替她完成。
我的手,慢慢指向沙坑。
“莫小丰在沙子的下面。”
两个大人像被雷电击中,呆立木僵。
半晌,赵伯伯蹲下抓着我的手说:“摇摇,你到底在说什么?……”
却见老莫猛的跳进沙坑,趴在地上,用手拚命的扒沙子。
赵伯伯喊:“老莫,老莫你冷静……”
老莫完全听不到,沙尘飞扬,手指很快磨破了皮,鲜血渗进沙里。
赵伯伯上前拉他,被他一掌推出老远。
赵伯伯不忍的看了一会,跑出了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赵伯伯领着两个派出所的警察来了。这时老莫已扒了好深一个坑,手指磨得露出鲜红的肉。
他们合力把老莫拖了上来,按在地上。老莫拚命挣扎,哭喊道:“让我挖,让我挖呀,我闺女在下面啊……”
两名警察奇怪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跑去拿来一柄铁锹,把老莫刨出的坑继续挖下去。
这时幼儿园时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人们纷纷团聚在沙坑前好奇的观望,不知道警察在干什么。老莫跪在坑前,大睁着眼睛盯着,祈求着什么也不要挖出来。
我默默的退出人群,坐在一块石头上。我不想看到莫小丰被挖出后的样子。晃晃跳到我怀里,前爪踩着我的胸口站起,用毛茸茸的嘴巴轻触了一下我的脸。它在安慰我。
晃晃,我可爱的晃晃。
我忽然看到,刘老师从大门口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围在沙坑周围的人群,脸色变的惨白。呆立了一会,转身进了教室。
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惊呼:“骨头!”
老莫哀号起来,撕心裂肺。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入耳中:“看那红布,好像是个小红褂子。那块布,好像是小方格子的。”
“真的是老莫家丢的那闺女吗?”
“我的天!那个头骨,怎么是两半的!”
我把脸埋到晃晃背上,泪水浸湿了它的毛。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来到我面前。睁眼一看,是老莫。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哑着嗓子问:“孩子,小丰,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她说,让你带她去找妈妈。”
老莫猛的抱住了我,好像在抱自己的女儿,把脸埋进我的头发里,抑制不住的呜咽。
三年前的一天,幼儿园的董老师突然跑来说,小丰偷了老师的大门钥匙,趁老师不注意,打开门跑出去了,老师到处找遍了找不到。他和妻子,也就是小丰的妈妈一听急的要命,招呼了亲戚朋友一起找。
最终,在镇子西头的西耳河边,找到了小丰的一双塑料凉鞋,还有那串丢失的钥匙。
西耳河是条阴险的河,河岸很浅,石头下很多螃蟹。距河岸一米远,河床骤深,成人足以没顶。人人都在互相警告不要踏进西耳河的河水,却是每年都有生命被吞噬。
老莫夫妇疯了,跳进河里捞,沿着河岸一遍遍找。然而几天过去,几乎把直至下游的几十里河床寸寸摸了个遍,女儿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又抱了一线希望,希望小丰是被人救了。四处打听。整天奔波着到处寻找,甚至找到外省去。
两年过去,毫无线索。小丰的妈妈在绝望和劳累中落下病根,一年前,怀恨而去。
万万没想到,他们苦苦寻找的女儿不曾离开,一直在这沙子底下,静静的等待父母来找她。
老莫抬起脸,看着我:“告诉我,小丰是怎么死的?”
这时,教室那边突然传出一声惊叫,是查看现场的警察发出的。
人们赶紧围过去看。
一个人悬挂在教室的房梁上,飘飘荡荡。
是刘老师,她吊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