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带着他回到洞中,让他坐回他的草窝,把那盆果子放到他膝上。
“剥出果仁,我要拿去跟人换肉的。”
“换肉?”
“神农大帝说你要多吃一些肉食才有助恢复。我打的猎物你不能吃,所以要拿果仁跟人家换。”
剥着果子的青帝心中莫名地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捉住话中的另一个重点,问道:“为什么你打的猎物不给我吃?”
“有毒。”
“……”
九霄跪在地上,在石槽中一下一下地碾着药物。青帝体内余毒未清,还要再喝一阵药汤。
原始的洞穴里响着剥果壳的轻裂声和碾药的声音。青帝看她一眼,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安静而美好。
静了许久,他出声问道:“九霄,你为了我归降了神族吗?”
九霄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怒道:“不是为了你,是因为你!我与神农打斗时,你当众嚷嚷说是带我归降的,大家都听到了!就算是逃回魔族,魔尊也会疑心我,不会留我性命的。除了归降,我还有什么别的去处?”说完她端着碾好的药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
“去隔壁洞里借火种,给你煮药!”她没好气地离开了。
他这才记起这个时期的人们是靠保留雷击留下的火种来烧火烤肉的。倚在他的草窝里,他嘴角浮起笑意。
他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多大程度地改写了历史。好在血鸩归顺了神族,为神农效力,这件历史上的大事是没有偏离轨迹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司命星君的术法会解除,在那之前,他需得更加小心、更加低调一些。
啃着九霄拿果仁从邻居家换来的一块烤野羊腿的时候,神农过来了。
“血鸩。”
九霄不满地瞅了神农一眼:“我叫九霄。”
神农点点头:“名字不错。”
“他给我起的。”她指了指青帝,喜滋滋地得意。
神农说:“我们与魔族会有一场大战,明日随我出征。”
九霄神情一顿。她本是妖族,妖的本性中有比其他种族更固执的忠诚。她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归降了神族,但在战场上要与自己原本的族人刀锋相向,她真的能做到吗?
神农道:“血鸩的能力之强我是知道的。能得到你的加入,我十分珍重。你既已归顺我族,我希望你在战场上能为我族尽十分之力。羲留在陶地等你从战场归来,我会命人照料他。若你不回来,我就不会留他。”
他的最末一句语气中透了冷意。青帝知道这一句“不会留他”,是不会留他的命的意思,已是将他当作了要挟九霄的人质。
九霄瞥了青帝一眼,神情有些冷冷的。沉默一会儿,她起身走出洞去了。
青帝叹了一口气:“大帝,您确定以我做人质有用吗?”
神农道:“当初看她求我救你的急切样子,还有后来你昏迷时她对你的悉心照料,我觉得是有用的。”顿了一下,神农脸上又现出犹疑,“不过看她今日的反应,我也不确定了。”
“那如果她真的不回来,你果真会杀了我吗?”
“当然,我一向言而有信。”
青帝默默地想流泪了。他怀疑上天是发觉了他这个误入历史渊流的异数,要借神农之手灭了他。
直至夜间九霄才回来,朝洞穴深处她的草窝里去——那里是她的床榻。
黑暗中,睡到一半的青帝听到脚步声醒来,唤了一声:“九霄?”睡意浸得他的嗓音慵倦而喑哑。
“嗯?”她应了一声,循声走到他的草窝前,习惯性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中的余毒还是时不时地发作,夜间尤其厉害些。可是他的额头触手温暖,并没有异常。
“没事啊,睡吧。”
她转身就走,手忽然被捉住了。
“魔族暴戾凶残,违反天道,落败是迟早的事。”
“你不就是怕神农杀了你吗?”九霄讥笑道。
“嗯,怕得很。你会回来吗?”他问。
她没有回答,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手,回到她的草窝里去。
青帝不再说什么,尽管他知晓未来,还是感觉历史充满了变数。他心中有些忐忑,在辗转反侧中睡去。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亮了,九霄的草窝空空的,想必是已随神农奔赴战场。他的心境也变得如这个洞穴一般空荡荡的。
忽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跑了进来,黑黑瘦瘦的,手中抱了一个陶罐,嘴巴里嚷着“好烫好烫”。他一把将罐子搁在青帝的草窝前,把烫红的小爪子举到嘴巴前拼命地吹。
青帝看那陶罐里盛的药汤是他每天要喝的,笑道:“是大帝安排你照料我的吗?”
“不是,是九霄姐姐拜托我的。她说大帝太忙了,恐怕会忘记这些小事,所以就亲自拜托我了。我家就在隔壁洞里,姐姐常拿东西换我烤的肉。”小娃娃一边说着一边蹭到他的草窝里坐着。他注意到这小子的腰间围的一块脏兮兮的布片好像是他昔日中衣的一条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