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摆摆手:“不要。”她颤着声道,“立刻给我调三百名鸩卫来,给我搜,先把这道峡谷搜遍,找不到的话,再扩大搜索范围。”
青帝道:“九霄,你要找谁?”
“还有谁?”
“你是说……凰羽?”青帝讶异道。
九霄看了看地下,因为婢女们来回奔走,雪地上的那串模糊脚印已被踩得不能分辨。她仍是指了指那串脚印延伸来的方向:“今天早晨我在这里发现一个脚印,是昨夜风雪中留下的,从谷口那边过来,消失在水潭边。”
青帝瞪着她道:“这就是你劈开冰层跳进咒水里,又害我跟着你跳进去的原因?!”
她眨了一下眼,看着他冷得发青的脸色、结成冰溜子的缕缕乌发,后知后觉地良心发现:“对不起啦。”
这时婢女们已手脚麻利地在潭边生起一堆火来。二人挪了挪,靠近火堆,并肩坐着烤火取暖。
青帝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他的脚印?”
九霄道:“我在这里找了百年了。这里除了我与婢女和鸩卫,从未有人的踪迹出现过。”
“所以呢?有脚印出现,怎么就会认为是他留下的?你要知道,凰羽他,不在人世了。你现在一心寻找的,也是他的魂魄而已。就算是他的魂魄来过……又没有形质,怎么可能留下脚印?”
九霄眼中一直含着的闪光忽地黯淡下去。看得青帝心中也是黯然,有些后悔这样心急地揭穿真相。十年了,他隔段时间就会来看她。每次见到她,她的眼眸总是暗沉如枯水。总算是这样泛起了烁烁水光,又让他一句话击碎了去。
而那一闪即逝的光芒也是因他人而起。
两个人都沉默下去,各自暗暗失神。过了许久,青帝忽然轻声道:“九霄,不要找了,好吗?”
她抬起头看着他。
他看着火堆,焰光在眸中安静地跳动:“冥界那边,我也托阎君寻遍了,他的魂魄并未去往冥界。而你原有感应他魂魄的能力,却丝毫感应不到。我知道尽管无望,你不找寻就不会甘心。所以我任由你找了这许久,在绝望里拼了命地找寻那一星半点的希望。看你每时每刻都生活在煎熬之中,我也忍着不曾点破真相。现在已过去百年了,你也应该面对事实了。他的魂魄应是在涅槃大火中消散了。”
他从大氅底下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两人的身上都还没能暖过来,手都是冷的,可是他的手心总是比她的暖一点点。
“九霄,那些事若放不下,就先放在心里,先把手放开,让它成为过去。从无望的苦寻中走出来吧。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头看我。”
他的眼眸澄澈如湖,有潮汐起伏。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被他轻握了下手指,截住了话头:“我知道你忘不了他。我们都有各自过去的回忆,这没有什么。只要你肯站到我身边,我们今后在一起就可以了。我会让你变得安然快乐,也总有一天我能走进你心里。我有这个信心。”
他的手心是如此温暖,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放开凰羽,让他安然离开,她也就可以结束这漫无边际的痛苦。她知道若是去往青帝身边,就如倦鸟归巢,他定能保她一世安好。
“伏羲……”她说,“放手对我来说,是比这无望找寻更痛苦的事。我的寿命有多长,就会找多久。我在这片焦土上寻找一天,心中就存着一天的希望,这是我赖以生存的理由。所以……”她沉默一下,“我知道你很好,多谢你的心意。也请你……放手吧。你公务繁忙,以后,你就不要常来这里了。”她慢慢地把手抽了回去,缩回自己的袖子底下。
青帝的手心灌入冷风,残存的暖意被风卷走。
他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忽然转头朝向火堆,笑道:“不跟我便不跟我,竟然连来都不让我来了,真小气。”
她尴尬地瞥他一眼:“我这不是怕你心中添堵吗……”
青帝笑道:“我何曾那般心胸狭窄!你低估我了,也太高估你自己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居然连朋友都做不得了吗?”他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她揉着头道:“你果真不在意?”
“我伏羲向来拿得起放得下!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大度,别人背后都叫我大度帝。”
她忍不住“哧”地一笑。
他也微笑着看着火堆,火光映出眼中一星水光,转瞬间又滤得干干净净,有隐约情绪藏进了谁也看不透的最深处,眼瞳若雨后晴天般清澈通透。
三百鸩卫很快到位,开始了细致的搜索。青帝劝着九霄,两人回去换了湿衣,再回来时,有鸩卫奔上前来,禀道:“禀上神,寻到一个物件。”
九霄眼中一亮:“是什么?”
鸩卫奉上一个拳头大小的铜球,道:“是在月湾潭旁侧的石缝里找到的。”
九霄接过铜球细细地端详。一接在手里,她只觉得寒气透入手心。这铜球是空心的,透雕着符咒形花纹,上面一个小环,下面缀的一个结里打了一只白骨雕成的坠子,结下垂下一串黑色流苏。她将此物举到眼前,透过镂空花纹看进去,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什么东西?”九霄奇道。
青帝伸手接了过去,翻转了几下,在铜球一侧看到一个不起眼的符记。
“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却看得出是炎帝家的东西。”
“何以见得?”
他指了那个符记给她看:“这是炎帝家藏宝的徽记。”
有人在风雪之夜带了这个东西深入荒原腹地,消失在月湾潭边。他是谁?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把这铜球丢在此处?他又为何会凭空消失?
九霄把铜球托在手中掂了掂:“这么说,得拿去问问炎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