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青印坚定地开口:“陌途,我觉得董展初的生意还是接下吧。他既知道方艾,或许从他身上能找到更多线索。”
陌途立刻板下脸:“不准。他身上邪气甚重,若是接近,我没有把握能保你安好。”
“有风险又怎样?纵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找出真凶……”
“不准!我不容你有半点闪失。”陌途硬梆梆地砸下一句,转身走进屋中。
目送着他的背影,青印心中满是懊恼。陌途的一句“不容你有半点闪失”,本该是句很暖心的话,或许是因为用了冷冰冰的语气,让人听了心中硌硌的。
树妖呆呆站了半晌,也不说话,转身进到树身里去了。
夜深,黑猫照例拱在青印的被窝里睡觉。突然钻出被筒,将脑袋探出去,两只尖耳警惕地竖了起来。
“怎么了?”青印睡眼惺松地问。
“地下有声音。”
这话吓了青印一跳,顿时清醒了。地下怎么会有声音?!
他跃到床下,跑去屋外查看。青印自己害怕,急忙趿着鞋追出去,压低声音唤道:“哎哎别丢下我啊!”
跑到门口,就见黑猫站在檐下,抬头望着玉兰树。玉兰树无风自动,整个树身都在微微颤抖。地下忽然传来闷闷的“嘣”的一声响,一切归于寂静,树身也不颤抖了。
青印站在黑猫身边,茫然地问:“怎么回事?”
“玉兰走了。”
“什么?”
“她自断了一条根脉,离树而去。”
“她不是不能离开树体吗?”
“正常是不能的,但想暂时离开,还是有个狠绝法子的。自断一根,可离树十日。”
“断根?树断了根还能活吗?”
“成妖古树通常有三条主根,断一根,损百年修行,换离树十日。若三十日不归,三根皆断,则树身枯萎,妖魄湮灭。”
“枯萎……湮灭……你是说,玉兰若三十日不归来,便会……”
“便会死去。”
青印仰望着寂静立着的玉兰树,心绪纷乱,回头朝着黑猫哀求:“陌途……”
“不行。”陌途果断阻住了她的话。转身回到屋内,跃上床去卧下,心中却又何尝不是乱如团麻。
树妖竟自断根脉去寻那书生了。小小的树妖,法力浅薄,心思单纯,却敢这样不计后果,赌上千年的修行和身家性命,任意妄为。她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她的血管内流淌的难道冰凉凉的树汁,而是火焰吗?
不知为什么,玉兰这种莽撞的行为,竟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是的,恼羞成怒。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可是一只去找寻凡间情缘的树妖,其人其事,均与他神兽陌途无干,这被掴了一巴掌般的羞怒感是从何而来?
陌途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甚是烦躁。
“陌途,我要去找玉兰。” 青印走了进来。
陌途沉着一张脸不语。这只猫儿漠然的神情,总能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如隔着沟壑一般远,她暗叹了一声,:“就算是没有董展初与方艾的关联,撇开家仇不谈,我也要去找玉兰的。你说过董展初像是久居邪地之人,玉兰这一去凶多吉少。我们跟她同住了这么久,我已视她如家人,她身处险境,我不能不闻不问。所以,无论你怎样反对,我也是要去找她的。我并非来征得你同意,只是来告诉你一声。”
说罢转身就向外走去。黑猫突然从床上跃起,落在门口,瞬时化身成长身玉立的少年,拦住了她的去路。青印猛地抬手,指捏成诀,腕中羽箭蓄势欲发,目光中闪动着凶狠的火焰:“陌途,你若拦我,别怪我跟你动手。”
陌途眼中闪过一丝愣怔,仿佛是没有料到她会这般对他。
看到他这般神情,青印心颤了一下,几乎马上要放下武器,上前摸着他的毛耳朵说句“不怕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然而手却保持着原有姿势没有放下。
“陌途,血鸠九羽说过,你来自无情上境。你可知道,在凡间,‘情感’二字,有时候会胜过性命。”
他的眼睛眯了一下,眸中闪着锋利的光,上前一步,果断将心口抵在了她探出的手上,从牙缝中飚出冷冷的一句:“你射我一箭试试。”
青印死撑着的一蓬杀气顿时消弭无形,眨巴着眼睛,慌乱道:“你你你不要以为我吓唬你,我真的会……”
他一脸怒意,再向前逼近一步,她的手臂登时软了,变诀为掌抵住他的胸口想要阻止他的挑衅,他却得寸进尺地步步紧逼,逼得她节节后退,直逼到床脚边,被床边一绊,仰面摔在了床上。他干脆地伏身,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关在身下,凶狠地俯视着她:“你竟然想杀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