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印是最后一个从围墙爬出去的。她突然感觉怀中有些许刺痛,低头一看,只见黑猫睁开眼睛,一对眸子在黑暗中泛着隐隐金光。它的趾甲抓透她的衣衫挠到了她。
“你醒了啊?”她轻声问道。虽然是问句,其实是句自言自语的废话,一只猫当然不会回答她。
不料,这只猫毛嘴巴一动,却是口吐人言:“不能回焦州。”
虽然早就料到这只猫不同寻常,但突然对着她说人话,还是让她接受不能,惊得一跤摔倒在地,肚子底下传来黑猫闷闷的怒吼:“给我滚开,压住老子了。”
青印一咕噜爬开。那只黑猫倒在地上,用了用力想站起来,没有成功,又躺下去了。却在倒下的一瞬间,身形突然暴长,变成一头巨兽,原本裹在细细猫身上的绷带被撑得粉碎。这巨兽大耳尖尖,双目如炬,额上竖了一只漆黑尖角,三条大尾拖在身后。
陌途终于撑不住,现出了原形。
眼前突现外貌凶猛的怪兽,青印吓得呜的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开。跑了一阵,忽然站住了,毅然回转身,哆哆嗦嗦地走回去,也不太敢靠前,在离巨兽一丈远的地方停住,蹲下身子,手捂着嘴巴,把震惊压回了肚子里,稳了稳神,看着它的眼睛,说:“我认得你的眼睛,你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好多次。”
夜巡的官兵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巡视过来。陌途见势不好,示意青印翻进小巷围墙后的一处院子里躲藏。
官兵们寻到墙根儿下,吵嚷道:“刚才明明听到有声音!跑哪去了?”
“会不会跳到这户人家里去了?”
“进去搜一下。”
青印伏在墙根儿处,大气不敢出。一瞥间看到旁边的巨兽,心中不由一沉。巨兽神情凶戾,眼泛杀气,显然官兵如若进来,它就会试图将他们杀掉。
忽听有名士兵叫了一声:“哎呀,这不是那处鬼屋吗,不能进去!”
“什么鬼屋?”
“人家都说这座老宅子中有个白衣女鬼,接连转手了几户人家,都被吓得死的死,病的病,宅子早就废弃,没人居住了。”
“亏你还是当兵的,竟然信那……啊呀,院子中那大树顶上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众官兵一齐抬头看去,就见惨淡的月光下,树顶上隐约像是坐了一个人。白衣飘飘,乌发如云,像是个女人。在场之人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均看得愣住了。
那女人忽然缓缓朝这边转过头来——头的另一面,没有脸,还是乌发如云……
官兵们嗷地一声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地向巷子外逃去……
院墙内,青印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不过那女鬼……
玉兰古树顶上,“白衣女鬼”掀起特意捋到前面遮住脸的头发,向下望了望,看到还有两名不速之客,不高兴了。又拿头发遮面,轻轻一跃,从树上缓缓飘下。落到地面上,用凄惨的音调幽幽哭道:“我死的……好冤……啊……”
青印吓得死死抱住了陌途的脖子,脸埋进它蓬松的颈毛中,然而陌途则昂首而卧,冷冷瞥着“女鬼”。
“女鬼”正表演得兴起,忽觉气场不对,拿手将遮住脸的头发拨开一道缝隙,朝外一看,正对上巨兽轻蔑的金眸。
以她的阅历,判断不出巨兽的身份,但显然,它只需吸一口气,就能将她当成一缕轻尘吸到肚子里去。
她顿时吓得筋骨被尽数抽去一般,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向玉兰树爬去,嘴巴里咕哝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滚回来。”
于是爬了一半,她又哆哆嗦嗦地爬了回来,跪伏叩道:“树妖玉兰,拜见天神。”
玉兰树妖性子孤洁,喜欢独居,所以伪装成女鬼,把之前的一些屋主都吓跑了,没想到这次……非但没达成目的,还直接把她当成了丫鬟使唤。
不过因为玉兰身为树妖,不喜一切烟火,烧水做饭类的事是一概不做的,平时只负责打扫清洗类的活儿。饶是这样,她也觉得万般委屈了。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每逢思量起这般霉运,玉兰都要飞上树梢,为自己的苦命挥一把辛酸泪。
而后,青印带着玉兰清扫了屋里积压的灰尘,收拾出几间房,让陌途暂时在此养伤。心中盘算着等它养好了伤,自己再回焦州府寻访家仇线索。
没想到,这一“暂住”,竟已过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