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我知道,冷宫这样的不祥之地,一般人都不愿意轻易涉足甚至停在附近的。
于是我放弃了想坐下休息一下的念头,站起身:“那我们走吧?大皇兄,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楚擎宇带路,“风荷馆。这条小路过去是近路。馆里养了许多异种金鱼,包你爱看。”
我侧脸偷瞥他。还好,这下他又脸色如常,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他敏感的问我:“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我尴尬,干笑说:“啊,大皇兄,我偷偷看你你都能发现?”
他笑了:“练过武功的人,对别人掩掩藏藏的注视反而加倍警觉呢。”
我吐吐舌头:“那我做点什么小动作,岂非无所遁形?”
他问:“你很想把自己藏起来吗?”
我转转眼珠子:“被人看透的感觉并不好吧?”
他深思的看我:“我就看不透你……”
我干笑:“不是吧……我可是很容易看透的。”
“才怪。”他反驳我,“首先我就不明白,我们劫持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替我们瞒下来?而且,也没有拿那件事来要胁我们什么……”
我看看他。这可怜的家伙,在尔虞我诈的深宫里呆太久了,所以居然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象本姑娘我这样风光霁月宽宏大量的人物!
“本姑娘仙子一般的人物,心胸自不能如凡人一般的狭隘。”我很神气的说。
他上下打量我。我挺挺胸,把自己塑造得自信非凡。
结果他点头说:“是啊,你原是与其它人都不一样。”一点讽刺的意思都听不出,非常诚恳。
弄得我反而汗颜。
干笑两声,向他看去。他脸突然浮上一层赭色,微微的把头别了开去。
我清清嗓子,干咳一声:“这话说得很对。每一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当然每个人都跟其它人不一样。”
楚擎宇的神色一转眼已经回复正常。他清清嗓子,一只手往前略抬了抬:“金鱼馆到了,来,先看这只墨龙,是不是很美丽?”
风荷馆里的宫女太监看到我们来了,赶着上来伺候。楚擎宇吩咐:“捡几样精巧点心摆上,沏一壶好茶在摆在那边亭中,便都给我退下去,不必都在跟着伺候着。”
转过头他又对我笑:“由得他们在这里献殷勤,只怕把鱼儿都吓得不敢游上来了。”
奇怪,他为什么要巴巴儿的对我解释这么一句?
还有,为啥要摒退众人?
难道,今天他来找我,不是一般的探视,而是……另有目的?
想到一个时辰前二皇子的乌龙示爱……联想到目前楚擎宇的奇奇怪怪。
难道他也想向我示爱不成?
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可是仙子下凡。仙子嘛,一般来说,在他们的概念中,不都是该不染凡尘的么。
一边想,一边讪讪的走往大鱼缸边看金鱼。
全是一口一口足有小圆桌般大小的缸子,半埋在土里,里面还养着睡莲与荷花,金鱼就在花茎之中缓缓嬉游。
我近前。金鱼太不给我面子,看到陌生人过来,倏的游往缸底。
楚擎宇跟过来,替我解说各个缸里的金鱼名目特征。金鱼也许喜欢他,看到他近前,都纷纷游上水面,喋喋的吃着他投下的鱼食。
“大皇兄,你经常来这里?”我问他。
他眼神一凝:“有时候不开心,就来这里看着金鱼,心情就会好一些。”
“是么。”我干笑,“我看大皇兄平时很爽朗,还以为你不会有不开心的事呢。”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半天,才突然说:“我的母亲,一度在这里喂养金鱼。”
“啊?”我不是很明白……
他回眸看我,唇边的一缕笑容中,有着淡淡的自嘲意味:“她以待罪之身,被越后所赦,自冷宫之中迁出后,便在这风荷馆中,伺养了几年金鱼……”
这个,算不算皇家秘史?仿佛涉及到宫帏斗争呢……
我试图转话题:“这个,这些金鱼真可爱,养得这么胖胖的。”
楚擎宇却偏要说下去:“当然,这些金鱼都是父皇和母后喜爱之物,若是养得不好,甚至养死了,伺养之人会送命的。”
我打了个寒噤。他是不是想说,他的生母就是养金鱼没养好被赐死的?
他仿佛猜到我心里所想,走到一只青花大缸前,淡淡的道:“这一对龙睛金尾,是十年前国舅从昭碧进贡的异种,可惜在运送途中受了惊吓,恹恹不起。送到风荷馆中以后,经我母亲精心照料,居然大见好转,还产下了一群小龙睛。父皇高兴之下,封了我母亲一个嫔的名号,免了她风荷馆中的差使。她的宫中也养了不少异种金鱼,哪天带你过去瞧瞧去。”
我对异种金鱼不感兴趣,不过倒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原来……楚擎宇的母亲并没有死啊……
楚擎宇注意到了我松一口气的表情,神情柔和起来:“琉璃,你真是善良。”
我傻笑,无言以对。
他柔声说:“我以前,从没见过你这样纯真善良的女孩子。”
未必。
不过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那么对方在他心目中,一定绝顶可爱,任何优点都可以加诸于她。
我心里,还是有一丝感动的。
楚擎宇的眼神,却突然迷离起来:“所以琉璃,我真担心,你在这样人心诡谲的后宫之中,如何方能自保无虞?”
我继续以“天真纯蠢”的眼神望着楚擎宇。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下结论:“你必须得有一个强有力的人保护你,否则你一定会在这些宫庭倾轧中没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