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骆驼被系在营帐外的矮树上,安静的啃着树叶。我走过去,笨拙的爬上骆背。
“姑娘,你要走吗?”赶过来的依苏大叔,惊讶的问。
我轻轻的点头。
“姑娘不如跟我们同路好了。你不象是在这沙漠中行路的人。况且你只有一头骆驼,水囊也这么小,怎么走得出这沙漠去?”他好言劝我。
我涩然一笑,拉起骆驼的缰绳。谁关心走不走得出这沙漠去?我只是想远远的避开他们。他们救了我,我不要再祸害他们。
刚要走,依苏大叔的儿子冲了过来,一把扣住骆驼的辔头,不让我离去。
他转头,对着依苏大叔急促的说了一大堆他们羝族的语言,神情激动。依苏大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用通用语道:“可是真神说,我们不得勉强他们,纵是异族人,也须得尊重他们的意志……”
镇拍了拍头,望我一眼,用通用语回答依苏大叔:“尊重她的意志,就是让她步向死亡!真神在上,我们怎可以见死不救?”
依苏大叔无奈的对我说:“姑娘,我们的真神告诫我们,一个虔诚的教徒若是见死不救,无异于渎神。我们实在不能看着姑娘就这么葬身沙漠之中。姑娘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可以保证绝不过问,你只须跟着我们同行,出沙漠到了玄天我们便各行各路,你看可好?”
我迟疑。
镇大声的问我:“姑娘,你不为自己想……难道你就没有父母亲人?难道他们不期盼你好好的活下去?”
我的心,猝然灼痛。
我如何竟忘记了我对蔚沐风的承诺。他那殷殷的神情,还如在目前。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强撑着一口气对我说:“求琉璃答应沐风,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可以寻死。”
他还说:“我知道琉璃会痛苦。也知道要求琉璃好好的活着,也许在现在看来……会很为难琉璃……可是,出自沐风的一点私心……我不想这般好不容易才救出的琉璃,轻易的随我而去……若是这样,沐风怎有面目见地下那些兄弟?”
他的话,一字一句,我全部,记在心里。
我身上,原是背负着他的期盼,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啊!
我……
我悲苦的笑了。我如何可以令他失望。怎么可以为了自身的痛苦,而消极的对待这条命?为了我这条命,他牺牲了那么多将士,最后还搭上自己最宝贵的生命。
手,紧紧的攥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我——
别无选择!
只能……好好活下去!
跳下骆驼,我对着依苏大叔,深深的躬身,致谢。
靠着无师自通的手语一番比划,我总算令到商队一行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们匀出一个小小的帐蓬让我独居,商队在行动时,也允许我骑着骆驼远远的跟随在队伍的最后,并不要求我融入队列。
这样的待遇,已是非常理想。
我甚至应该感激他们平白无故收留了我这么一个累赘。
每一天,我木然的坐在骆驼上,随着商队向着沙漠深处前进。
仿佛行尸走肉。
烈日朔风,黄沙扑面。可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外界的困苦比起内心的痛苦来说,远远不算什么。那种极度的疼痛,如影随形,甚至,在每一晚的梦中,亦不放过我。不知有多少次,我想到死,想寻找那最便捷的解脱之路。
可是啊,曾经对他允下了承诺,再痛苦,也要挣扎着活着。
我不敢辜负的人,不敢辜负的生命,太多太多。活下去,是对他们的一种交待,否则,他的牺牲,那么多人的牺牲,算什么?
在漫漫的黄沙中,机械的数着枯燥的驼铃声,仿佛是每日必做的功课。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行程中,我的悲伤,与黄沙同样沉默。
一天一天,我的心底,寂静无声,连哭泣的声音,都湮没。
一开始我的身子还弱,可是沙漠之中,行程决不可以被耽搁,否则便很可能赶不上下一个小绿洲或是歇脚点。我并不想再增加他们的麻烦,纵是身倦力疲,仍是撑着尽量跟上他们的行程。
不知怎么的,这一天,我的不适让镇发现了。他特别放慢行程,策着骆驼送水囊来给我:“喂,你累不累?”
商队里几名年轻人都十分热忱。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回避着他们的热情,这次也不例外。我取过自己挂在骆驼之侧的水囊,打开盖子,喝一口水,以示我并无口渴之虞。
他并不懊恼,放软声音同我说:“我这水里特别泡有解暑的冰晶兰,你喝一点,也许会舒服一些。”
我抿紧嘴,双腿在骆驼腹上一踢。骆驼受惊的奔出,我紧紧的握住缰绳。
“哎,你这样很危险。”他纵驼来追我。我不出声,只管狠命的催动骆驼往前奔,想逃开这可怕的关怀。这样的关怀,后果可能会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