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难得的沉默了。
我亦不出声。
隔了很久,他才阴笑:“公主说得不错,在下就只会这些鬼蜮伎俩。只不过,鬼蜮伎俩也是弄得死人的。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有什么关系?蔚沐风纵是天纵奇才又如何?是人,便会有弱点,只须好好设局……”
在他的阴笑声中,我想到了岳引。武功那样好的岳引,在管家用我作饵设局之下,仍然饮恨身亡。蔚沐风……看管家的样子,他似乎又想把他这一成功经验再升级使用一次。
忍住噬心的痛苦与滔天的恨意,我面无表情的道:“你道他是岳引,从来都独来独往么?他身为一军之首,又值两军交战,你要想诱他落单伏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管家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才遗憾的道:“公主,你这人真不好玩。”
我没理他,他又自行加上注释:“男人每说一句话,你都要堵回去。这么不可爱的人,怎么竟会有那么多男人喜欢你?”
看我仍是不作声,他再补上一句:“甚至喜欢到肯为你而死,真是很难得呢。”
终于激怒了我。我面前一杯茶向他掷过去:“你去死!”
管家自然不会去死。
他又问了我另一个问题:“那个伍……老子,在天宫时,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伍老子?我讶异,随即想起那是我之前替师洛杜撰的名字。
“他以前的本事可大了,上天入海,如入无人之境,身兼七十二般变化,使一根金箍棒,力大无穷……曾上九天揽明月,曾入东海……”
“够了!”管家厉声喝止了我漫无边际的发挥,神色不善的盯了我半响,才问:“他可精于追踪之术?”
追踪之术?
“什么意思?”
他脸色沉重:“我几番出入馁远、顺京,都远远瞥见那伍老子或是他的从人。若非我每次均有易容,且对周遭人物观察得甚是仔细,早与他劈头遭遇。这应该不是巧合,他定有什么追踪秘术……”
这倒奇了。师洛制作的那只镯子,不是都已经收回去了吗?
我想一想,不得要领,于是推测:“也许是巧遇?”
管家的脸色仍然很阴沉。
我说:“或者你有被害妄想症,所以一看到他,就怀疑他要来擒拿你。大凡鬼鬼祟祟的人都有这样的毛病,盖因自己经常暗算别人,所以在他眼中其它人等统统均是对他不利的人。”
他横了我一眼,径自出门而去。
从此我便成为了管家的囚犯。还好,他似乎负有探听情报之类的任务,经常好几天不在信和城里。
春照仍然陪着我。她没跟我说起那天她去问华少昊的结果。其实她不说,我也明白。把我移交给管家,就是华少昊最明确的表态。
我不能走出院门。可是与以前相反,我的信息反而灵通了许多,这是拜管家之赐。
他每失踪几天再露面时,必然会到我房里,来跟我说说高楚与华阳之间的战情。
“好教公主得知,蔚军竟没有赶来信和,反倒分兵攻占睢滹、兴宁两县。”
“公主可知,蔚军想自宁馁关绕道豫西平原,从西路攻入信和,被我宁馁关的守军截住,战况十分激烈。”
“今天又有两路军队赶赴宁馁关,蔚沐风想是觉得从豫西平原奇袭信和这一着已不现实,全军已从宁馁关退军。”
“蔚军又对信和郡下属的顺庆县围而不攻,显是想诱我军出击。殿下手下有几个人沉不住气,申请领兵出击,全仗我与何参谋力排众议,仍以坚守信和为上策。”
“我军西路勤王之师已在顺京以西集结。若是蔚沐风在陷在信和以东攻不下信和城,那么入冬之时,便是他的败亡之期。”
“………………”
最新的消息是:蔚沐风在别无选择下,已率军前来攻打信和郡。
这些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我终于忍不住问管家:“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以你的为人,就算要编造消息,也应当是编高楚军大败亏输,我脱困无望的军情啊?”
管家阴险的笑道:“我又何必说谎?让公主听着救援的人明明占了上风,但自己却偏偏只能作阶下囚,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这样的反差岂不是非常磨人?”
我以怀疑的目光瞅他。他又笑:“再说,在巨大的希望之中悲惨的死去,才是对人至大的惩罚。公主若心若槁灰,认命等死……纵然是死在管某手里,管某也不会觉得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