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瞬,他的心中,在汹涌的嘶吼:
要幸福。
只要她幸福,他再无所求。
这,是他心中最真实想法。怎么可能因为醒过来,拣回一条命,便再不坚持爱护她的心意。
只是师洛的大度,超过他的想象之外。
他也会拨时间同他聊一聊战役或是兵法方面的话题;会毫不见外的拉他去参观寒光阁的最新武器设计;也会毫无芥蒂的任她与他单独相处;对她,或是对他,都报以完全信任。
这样的心胸与气度,他望尘莫及。
甚至师洛还说,就算她成婚后,他们夫妇两人再加上一个响儿,亦要跟他常来常往,他别想将他们视作陌路人。
说到最后,干脆让响儿拜他做义父。
他震惊又迷惑,这,或是他们仙界中人的豁达之处?连避嫌也不必?
可是师洛的神情,是那样理所当然,一丝勉强的痕迹都看不出:“大家都可算生死与共的老友了,肯定须得常来常往。蔚帅,我们也算老相识了,你再这般见外,我可要生气了!响儿,还不来拜见义父?”响儿应声而出,爬到他膝头,脆生生叫一声“义父。”紧紧揽住他的脖子。
于是他与她最新一轮的关系便告确立。
从响儿那一声“义父”声中,他明确的感觉到,她与师洛,顽强的要将他拉入他们生活圈子中的决心。
那一刻,他的心中,温柔的牵动。
或者他失去了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收获了亲情,收获了友谊……一时间,不知道是悲是喜。
而且,他真喜欢师洛口中描述的将来。他与她,不会永绝音问,仍可如朋友般亲近。而可爱的响儿,亲手救他的人,竟成了他的义子,真奇怪,却令他的心中,泛出别样的慈爱柔情。
或者他与她的关系,可以比照她的另一个追求者。
岳引。
那家伙已同她,以及师洛混得象死党般熟不拘礼,又是响儿的师父。看他们在一起笑谑打闹时,便象一家人般轻松有趣。
而且岳引的性子非常的自来熟,一看到他便拉着他要求比划两招,声称在虎啸峡没能分出高低,此番定须好好切磋切磋才行。
切磋的过程中响儿大呼“义父加油”,又惹得岳引妒意大发,扔下正在过招的他,怒气冲冲的追杀响儿。响儿一溜烟跑到他身后寻求庇护,她叉起腰挡在岳引身前娇嗔“岳引你敢”,在那一刻,他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告消失。
他怎么会不知道,是他们出尽百宝来令他欢笑,令他开心。
这样的心意,令他深深感激,又怎么可以将之辜负?
若不是有他们,他或会痛苦消沉。
可是这样全新的关系,竟也令他感觉温馨。
无论是她,是师洛,是岳引,还是响儿,或是十八铁卫……
这种肝胆相照的感觉,真令人安慰。
她很坏,隔了很多天,才慢慢跟他讲述高楚国中的变动。
他们扶楚擎宇登上君位,此际高楚当是百废待兴。
他的族人,不知怎么样了?还有他一手带出的蔚军……
他焦急。原来,他还是放不下啊……背负了十多年的责任,仿佛已成为身体中根深蒂固的习惯,一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他便坐立不安。
而她,坏坏的笑着安抚他:“没事没事。蔚族颇受大哥重用;相信再隔一个月,你便可以看到你的旧部们。蔚大哥,你就当度假,先陪我一个月。”
是的,再有一个月,便是她的婚礼。岳引已同他计议过多次,要趁机捉弄一下这一对神仙般的人儿。
而他……
他只愿静静的祝福她与他。
忽略掉那隐约的一点心痛,祝福她。
自始至终,他都坚持她要幸福。
只要她幸福……
纵然,能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不是他。
也没关系。
然后,生活仿佛又步入正轨。他重新回到前线,戍卫高楚最新的边境。
新君对他器重非常,旧部对他仍旧拥戴。族人均获新君重用,而她……幸福的成为了师洛的新娘。
在婚礼上,她的笑容始终明媚,他却多次感觉到,她一次次,关心的对他凝视。
这样,就够了。
他,始终是她心中,重要的人物之一。
他温柔的笑了。
她嫁给师洛,他替她欢喜。
他自问师洛给她的幸福,与对她的纵容,他不见得能给得起。她,也许只有匹配师洛这样的男子,才会不委屈。
至于他……其实,遇上过,同行过,有过那样旖旎的一段回忆,已是上天的特别恩赐。
不必要求更多。
他含笑,带着旧部,踏上征程。
风沙漫漫的军旅行程中,有那些曾经温柔的片段记忆,足可安慰一生。
况且她还时常来探他,带着响儿,有时还带上师洛或是岳引,如老友般,言笑晏晏,关怀备至。
此心安处即是家。
她,永远也住在他的心里。不管她是否已为人妻,为人母,不管她如何定义她与他的关系,是兄妹,还是朋友亲人。
其实,连他自己,现在亦弄不明白,她在他心目中,是什么地位。
可是,无论是爱人,还是妹妹,或是朋友,她,始终都是最特殊的一个存在,是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生命中最特别的人。
爱她,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不会令她为难。
没有终此生的运气,亦不妨碍他静静的思念她,然后,笑着扬起唇角。
原来,遇上她,这一生,便已经这样丰盈。
纵然按她的说法,她是前尘,亦是最美的那片前尘。
心中,最独一无二的印记。
无论她在不在身边,无论她爱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遇上过,同行过,便已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