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龚甜跟吴磐来到医院。
“你说什么?”龚甜惊讶道,“张金道没死?”
“是啊。”吴磐叹了一口气,“二楼的防水幕布救了他一命,虽然伤得很重,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额……”龚甜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抱着怀里的花束道,“所以我们是来看他的吗?”
“不然呢?”吴磐看着她,“你不是连花都买好了吗……嗯?”
他的目光落在花束上的小卡片上,只见上头写:祝林北望先生早日康复。
面面相觑,尴尬无比。
“没事。”龚甜若无其事的抽掉小卡片,“我们去看张金道吧。”
病房内。
护士正在换吊瓶:“他刚刚脱离危险期,身体还很虚弱,你们聊天的时间尽量短一些。”
如她所言,张金道看起来真的十分虚弱,身上的肥肉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许多,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有一个警察在旁边陪着他,手里有笔跟小本子,似乎正在录取他的口供。
可张金道什么都不肯说。
他的眼神就像死了一样,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上一个小点,眼珠子半天都不动一下,像具躺进了火化间的尸体,直到发现吴磐来了,才突然活了过来,一格一格转动脑袋,看着吴磐道:“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警察当然不可能让他们两个独处。
张金道退而求其次,扫了眼龚甜:“那就让她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虽然龚甜很想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瞅他这样子,自己留在这里,估摸着他真的什么都不会说,于是转头对吴磐道:“我先出去一下。”
她出了房门,无所事事的在门口走动了两圈。
“算了,来都来了。”龚甜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花束,“去看看他吧。”
咨询完工作人员,龚甜敲开了另外一间病房门。
一样有个护士在里面,见她进来,问:“你女朋友来了,是来接你出院的吗?”
龚甜:“???”
林北望手里拿着半个苹果,闻言一僵。
“她不是。”他若无其事的将苹果放嘴里,咬了一口,“你来干什么?”
“来探望一下你。”龚甜将花束放在床头桌上,“你伤得怎样?”
她一边问,一边打量起林北望,跟半死不活的张金道相比,林北望看起来好太多了,气血红润,一眼扫去身上半个明显伤口也没有,只左脸颊上贴了块创口贴。
但他却说:“我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你不用陪我,请回吧。”
龚甜狐疑地看着他,他什么时候这么客客气气过,难道伤了脑子?
“不好意思。”龚甜直接询问护士,“他伤得很重吗?”
林北望一边镇定自若地啃苹果,一边给护士递了个眼色,怕她没瞅见,又递了个……护士轻咳一声,面色平静道:“林先生是因为大脑突然缺氧而发生的短暂性意识丧失状态,发作时因肌力消失而倒地……”
龚甜:“???”
太专业了,她听不懂啊!
“意思是……”林北望盯着她的脸,似乎在探究她脸上的神色,“我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出不了院。”
真的?
内事不明问百度,龚甜打开手机百度,一边背诵一边打字:“因为大脑突然缺氧而发生的短暂性意识丧失状态,发作时因肌力消失而倒地……”
“……等等!”林北望伸手想要阻止她。
但迟了,龚甜将手机竖起来,屏幕面对他道:“医学上,把你这种症状叫做昏厥……所以你没有受伤,你只是吓晕了是吗?”
空气突然安静。
“麻烦出去一下。”林北望对护士彬彬有礼的微笑。
等护士一出门,他立刻就变了脸。
“我没有吓晕!”镇定自若的气质荡然无存,林北望气急败坏道,“我是被那个三百斤的胖子砸晕的!”
“行,行,我信了。”龚甜开始摆弄手机。
“等等,你在干什么!”林北望一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你该不会是要把我现在的样子发朋友圈,告诉别人我是被吓晕的吧?”
“我没那么无聊。”龚甜翻了个白眼,“我给你放一段东西。”
随即按下播放键。
“那就再为我做一件事吧。”
音频缓缓播放,放着薛梦吟跟张金道的最后通话。
林北望听了一会,便嗤了一声,拿起自己还没吃完的苹果,边吃边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薛梦吟要进演艺圈了,她怎么肯跟一个杀过人的男人不清不楚?怎么?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觉得张金道是无辜的,薛梦吟才是幕后真凶吧?”
“我不知道。”龚甜关掉音频,“所以我才想搞清楚。”
顿了顿,她沉声道:“我不想放过真正的凶手。”
林北望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听了一阵子,呵了一声,对龚甜说:“他认罪了。”
龚甜一楞:“谁?”
林北望一边唇角翘了起来,他独有的傲慢溢于言表:“张金道。”
哒哒哒。
从病房里出来,龚甜飞快朝张金道病房方向走去,小皮鞋在地面上踩出急促声响,突然眼前一亮,她小跑了几步,来到吴磐身边,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张金道认罪了?”
吴磐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双手垂落在两边身侧,拳头握得很紧很紧,他总是这样,沉默的愤怒着,如同雷霆炸裂前的沉闷天空。
龚甜看了他一会,小心翼翼伸出手,本来想碰一碰他的手,中途退缩了,只轻轻牵住了他的衣角。
吴磐长叹一口气,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薛梦吟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然后他就认罪了……他说李寻鹤是他推下海的,他就是真凶,唯一的真凶。”
“为什么要强调这个唯一?”龚甜敏锐的感觉不对。
“欲盖弥彰,是吗?”吴磐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又叹了一声,“但只要张金道咬死不改口,又没有新的证据,那这个案子就要这么结案了。”
证据?能有什么证据?
薛梦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的两通电话,都没有留下什么致命破绽,你顶多指责她势力,但话又说回来,又有几个人肯跟杀人凶手扯上关系,并且在警察已经上门的时候,还给对方嘘寒问暖,雪中送炭,不怕被判包庇?
龚甜心事重重的回了宿舍,走到自己的床位前,楞了楞:“谁送的?”
“上头有卡片。”冯宝月躺平在床上敷面膜,“你自己看看。”
桌子上摆了一束鲜花,大红大红的蔷薇,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龚甜从里头抽出一张香水卡片,上头写:“给我最爱的女人。”
太肉麻了吧!!
龚甜把蔷薇花丢回桌子上,然后开了电脑。
像是早就在等着她似的,电脑一打开,记事本就跳了出来,问:“喜欢吗?”
龚甜敲着键盘:“你送的?”
对方:“嗯,是你最喜欢的蔷薇。”
他这种笃定的语气,让龚甜有一种莫名的被冒犯感,她回:“谁说我最喜欢的是蔷薇了。”
对方:“你左手边的书签。”
龚甜转过头去,她的左手边放着一本言情小说,一张书签从书页间漏了出来,是一朵被押平的蔷薇花。
“那天晚上的花。”对方写,“你把它带回来,做成书签了。”
空气突然安静。
龚甜突然能够体会林北望之前的尴尬。
花是那天晚上,电影院门口,恰恰好吹落在吴磐嘴唇上的那朵花,她鬼使神差的伸手取下了那朵花,又鬼使神差的将它带了回来,做成书签,押在自己平时看的小说里。
跟林北望被吓晕了一样,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不应该拆穿吗?”对方在记事本上写,一种饶有兴致的语气。
龚甜盯着记事本,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
最后还是对方不耐烦,先一步打破沉默。
对方:“要我帮你吗?”
龚甜:“什么?”
对方:“你对现在的结果不满意吧?张金道就这么直接认罪了。”
龚甜想起他早上复杂的神色,忍不住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你。”对方慢慢打着字,“亲吻你右手边的花。”
龚甜的左手边是干枯的蔷薇书签,而右手边,则是鲜艳的蔷薇花束。
伸手从花束里抽出一枝,慢慢移到唇边,花与唇近在咫尺,一样的娇艳,一样的欲滴,她忽然抬起眼,盯着屏幕上的记事本:“吴磐,你到底怎么回事。”
对方:“哈哈。”
到底是什么取悦了他?他笑过之后,竟直接在记事本里回复了一句:“等我好消息。”
之后,记事本里的字再也没多过。
龚甜呆呆坐在椅子上,觉得身上有点发冷。
她最后一句话是直接说的,根本没有打字,他却这么顺畅的回复了,就好像他就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嘴角带笑的俯视着她……
龚甜慢慢回了一下头,身后没人,但这并不能让她感觉心安。
“你到底怎么回事……”她低下头,鬼使神差的打开手机里的《扭蛋男友》,然后盯着上头的字直发楞。
盯着……
“你的男友已隐藏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