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止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但却并未受内伤。
外伤并不是致命伤,却流了很多血,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过度虚弱。只是他穿着黑衣,即使染了血也看不出来。
真正要他命的却是他身上中的毒,看来他的毒绵柔如絮点滴堆叠,缓缓汇聚涌入七经八脉。源源不断,徐徐缓缓,随着时日增长,便会在某日的某个点暴发。
他七经八脉中的毒缠绵如胶,而他指甲盖与嘴唇所呈现出的素养却截然不同,毒性十分狠辣刁钻,短短片刻就能让人神智不清。
从中毒痕迹来看,可见中毒时间不长,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苏元二话不说,将折叠挽起的袖子往下一拉,衣袖上别着的缝补衣裳时用的针取下来,也顾不上消炎,便对着男人十个手指腹扎了下去,又用力的挤压,十指破开的洞里冒出黑乎乎的血珠。
一颗两颗……
指甲盖颜色便略微有所改变。
苏元想了想,又跪蹲在男人身旁,俯身在男人身旁,仔细的用手扶住他的头,右手准确无误的将针扎到了男人鼻下人中穴。
苏元还没来得及起身,感受到疼痛的男人,便皱眉轻哼。虽然无力,但还是抓住了苏元的手,半睁半闭的眼眸无力扑闪。“你,你是何人,竟敢轻薄于——”
男人话还没说完,人便无力的又晕了过去。
男人忽然的转醒,将苏元吓了一跳,她呆呆的看着男人,竟然没有反抗。男人声音很好听,像是清泉流过,又像庙里敲响的晨钟,还像——总之他的声音是被上帝亲吻过一般,带着磁性听着让人浑身舒畅。
直到他又晕过去,苏元这才记起他说的话。不免郁闷苦笑,她是在救他,何时轻薄过他。
不过看他打扮,想来定然不是个缺钱的主儿,待他再醒来,一定要和他好好算算帐,污蔑她事小,重要的是赔她的九里香。一颗就按十两银子算,一文也不能少。
想到这里,苏元心情好转,手脚利落的在林中转悠,采了一堆草药。
没有熬药的用具,她只能另辟蹊径,用石头将药草磨成汁,然后再混合一处后喂给好看又傲骄的公子。她找来的这些药,可都是消炎清毒的良药,以前在《千金方》中看到过,现实生活中已经难得一见。
待药磨成汁水,苏元便捏着他的脸颊,将药汁灌进嘴里。
山里气候多变,温差极大。中午恨不得下河游泳,夜晚已经冷得人瑟瑟发抖。
若不是这个天下掉下来的俏公子,苏元差不多可以在天黑时赶回去,但同样是生命,不该厚此薄彼。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便只能等着黑衣公子清醒过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夜色降临。
这林中,更深露更重,寒气浓郁,但有些野兽就喜欢夜间出没,如果一不留神就得把自已交待在此。好在她来时就有所准备,便在她与黑衣公子四周撒下了些驱蛇虫的药。
没有蛇虫过来是幸事,但她却忘记了这深山老林,还有很多肉食动物出没,尤其是闻到血腥便会更加凶猛。
为怕万一,苏元将黑衣公子拖到了崖壁下躺好,只是躺在地上的人似乎比她还要精贵,在地上不断的发抖。苏元无奈,只能在他身旁点燃篝火。
“大爷的,真是中了邪霉。希望老天保佑,不要引来野兽才好。”
说着话,手也不断的在背篓中翻找,希望能找出有用的东西,预防发生不测。
“水,我要喝水。”黑衣男子缓缓动了动,朝着苏元低喊。
苏元小心的将他扶起,用自已的水壶给他喂水。“慢点喝。”
“你给我吃了什么?为何如此之苦?”男子将身体靠在山体上,有气无力地动着唇瓣。
“当然是救命的药。”苏元没好气的回他。
“是你救了我?”
“哼,是我救了你,但你却坑惨了我。”苏元听得出黑衣男子语气里的不可置信,显然不信她有这样的能力。便对他的语气不再温和。“我刚算了一个帐,你总共欠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再加上我救你一命,少说你这一命也得值一百两不?”
苏元抬高下巴,问旁边的黑衣公子。
黑衣公子唇畔上扬,像是在笑,可却更像是哭。“应该值。”
“好,那就是二百五十两。”苏元伸左手伸着两根手指,右手张开,在黑衣公子面前比划。“你欠我的,可不能赖帐,更不许讨价还价。”
黑衣公子刚要说话,便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然后紧跟着嘴里咳出一口黑血。
“喂,喂!不至于吧,二百五十两就把你吓到吐血?”苏元边调侃他,边伸手抚上他的脉膊。
“如果,如果我能撑过去,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不赖帐。就二百五十两。”黑衣公子缓缓说着,语气里满是落寞与无奈。
黑衣公子不由自主抬头向上望了望,若不是他拼死用内力护住心脉,说不定这一摔就能让他尸骨无存。还好遇见对面的姑娘,否则他也绝熬不过今夜便会毒发生亡。
细思极恐!他将头靠在崖壁上,闭目深思。
“我叫陈沅,你叫什么名字?”苏元也并排坐到黑衣公子旁边,手里拿着一根长棍,挑拨着面前的火堆,火星四溅,溅起点点火花四射,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黑衣公子沉默不语,心中郁结实在让他痛不欲生。
见他不语,苏元只觉无趣,便靠着崖壁也闭上了眼睛。可能是这一天不停的赶路,又片刻不停的救人,将苏元累坏了,只一会儿功夫,她竟睡着了。
黑衣公子,长长舒了口气,拾起地上苏元撩拨火堆的棍子,将一旁的木棍往火堆上拨了拨。“陈沅,本公子记住你了。”
“嗷——嗷——”长长的叫声,将浅睡中的苏元惊醒。
便看见两双绿汪汪的眼睛,正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徘徊,准备伺机而动。而黑衣公子手已经伸进了腰间,警惕的盯着对面的狼,和它们对视。
火堆旁已经倒着一头身形巨大的狼,山风吹过,将那头狼的毛吹的如麦流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