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的作用,不仅仅是彰显陈冲的少年得志,以衬托他在新腾的地位。
更主要的是,周洁还身负监督他的重任!
这一点所有人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在外人看来,陈冲除了攻城掠寨的本事,他身上再找不出丝毫优点。
嗜赌如命并且毫无节制,嚣张跋扈而毫不收敛!
董万仓看到的是这些缺点,周洁看到的同样如此。
至于那些与陈冲打过交道的煤老板,纵使心有敬畏,却也只拿他当一个不懂为商之道的毛头小子。
所以那些煤老板攀附交好,以讨陈冲欢心!
刘向高如此,何超雄也如此。
屠山是个老千,他接近陈冲,只是为了宰掉这只肥猪。
而真正看透陈冲的,想必也只有王小奇了!
可惜王小奇彻底败北,纵然他最了解自己的得意门生,却也没了机会在吕梁的煤炭行业里继续角逐挣扎!
以2004年的动荡程度来看,按理说陈冲这样的表现活不过一个月、被人乱棍打死在街头才对!
实际上陈冲比谁都安全!
在这场较量中,王小奇损失最为惨重,他完全有能力干干净净地做掉陈冲,但最后放弃了。
何超雄与刘向高俩家的煤矿悉数交由新腾打理,他们同样有理由报复陈冲,可时至今日,陈冲仍旧活蹦乱跳的!
没人会抽时间想想这是为什么,陈冲却每天在想!
说到底,他只是董万仓手下的马前卒。
就算铲除了一个陈冲,于董万仓毫无动摇,他的目标,仍旧是整个吕梁山脉的煤炭!
所以除不除掉陈冲,于煤炭工业的重组,并无影响。
甚至因为陈冲的存在,叫那些小煤老板看到了新腾这尊庞然大物的破绽——陈冲的性格,就是那个破绽,关键时刻足够要命!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所有的煤老板痛恨陈冲,却没有暗中雇人做掉他的原因!
生意场上无父子,之所以隐忍,并不是仁慈。
他们不对陈冲下手,陈冲就会对他们下手!
下一个目标,就是重组煤炭工业最大的障碍——冯川!
时机已经快到了!
这天傍晚,周洁与董万仓详谈结束后,便返回了胜利饭店。
将刚刚带回的一份文件扔到茶几,然后坐在沙发说,“陈先生你看看吧,这是我们新腾大厦的设计图,兴许以后那里也有你的位子!”
“噢?是吗?”
陈冲并不关心这些,他也明白周洁给自己看这份设计图的用意何在,无非是以此鼓励,希望陈冲更加卖命,也好在新腾给他争取一个位子。
“周小姐,那你觉得以后新腾发展起来了,有没有我的一份?”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不过以你现在的表现,估计很吃力,但只要啃下冯川,兴许董老板会分你一勺汤!”
周洁事事为董万仓考虑,无时不刻都在鞭策陈冲!
而周洁夸大了一个事实——不管陈冲表现如何,他终究只是新腾的一个打工仔,断没机会进入决策层!
哪怕啃下冯川,也不会改变陈冲替人打工的事实!
“你没办法保证新腾有没有我一份,但我可以保证啃下冯川,这么大的功劳,你觉得董老板应该给我怎样的嘉奖?”
陈冲向来不做赔本的生意,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更不会做。
新腾未必有他一份,但啃下冯川已经板上钉钉,如此功劳,陈冲也不想一无所获!
目前董万仓给陈冲开出的薪酬是每月十万。
这个数字在2004年已经是极高的工资了,但相较陈冲的功劳,这份工资显得董万仓小气抠搜!
陈冲老家那座小型煤矿,都不止这点钱!
周洁听得出来,这家伙要坐地起价了!
但你陈冲凭什么保证啃下冯川?
周洁便说,“啃下冯川当然大功一件,但问题是谁都看不到希望,董老板看不到,我也看不到,还怎么给你论功行赏?先啃下他再说吧!”
“这么说没人相信我了,要不我们约法三章如何?”
“怎么约法三章?”周洁立时来了兴致,这家伙又耍什么花样?
“半年之内,如果我啃不下冯川,那我离开吕梁,再不复返!但倘若我侥幸啃下他,要么给我四千万,我同样离开吕梁,要么在新腾我占百分之五的份额,你能做主吗?”
陈冲很清楚,但凡啃下冯川,这份功劳堪比攻下皇城,要么割地封侯,要么万两黄金赏赐!
周洁一下子愣住了,她对眼前这个家伙实在看不透。
说你盲目自信吧,却从未叫人失望。
说你飞扬跋扈吧,却也有着超于常人的魄力!
但啃下冯川绝非易事,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这我做不了主,不过一旦啃下冯川,万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你也可以跟董老板亲自提提——”
“你不是见了董老板吗?他应该给了你下一步的指示吧?”
周洁在小事上尚可做主,但是关于新腾的入股问题,十个周洁也顶不了一句话!
而让周洁感到诧异的是,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知道我刚见了董老板,而且还得到了指示呢?
难道你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眼前这个少年,总能洞察先机,把一切分析地都如此到位。
这当然是周洁欣赏的部分,同样也叫别人恐惧!
“行了,哪天见董老板我跟他侧面说一声吧——”
“这件事先搁下,我不着急,该我的始终是我的,谁都抢不走!不过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周小姐马上做出决定,我要预支未来一年的工资,也就是一百二十万,当然这笔工资跟那四千万没有关系!”
“恐怕——”
周洁犯难了,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吗?
最近几天你就输了一百来万,现在又要透支一百来万,你当我是提款机啊?
再说,董老板因为你豪赌的事情已经很不高兴了,我要是再批准你预支工资,那我跟董老板怎么交代?
纵然周洁有权利预支陈冲一年工资,但她不能这么做!
思来想去,周洁只好采取折中的办法了。
“陈先生,你要是缺钱用,我个人可以借你,但我没办法再跟上面报账了。”
“谢谢啊,那就不用了!”
周洁这番话,还是蛮叫陈冲感动的,好歹说明在周洁心里,是拿他当同事的。
但陈冲不想欠谁,既然不能办,那就算了。
看来周洁也有自己的难处!
俩人的谈话陷入了僵持,随后不欢而散。
又隔了两天,整个吕梁一片安宁祥和,听不到丝毫的风吹草动。
陈冲没有离开酒店一步,周洁同样整天在睡大觉。
周洁很想过去问问,你不是说你有十足的把握啃下冯川吗?为什么最近没有一点动静?
输了一百来万就完事了?
事实上陈冲比谁都着急,但他除了静候消息,根本没办法主动做什么!
直到第四天,吕梁才变了天。
这天大早,整个吕梁被乌云笼罩,大有暴雨将至的势头!
明明是白天,透过酒店的窗口,却看不到远处起伏的山峦,昏暗地像末日快要来临!
“陈先生,楼下有人造访,您下去接见,还是我请上来?”
“到我房间吧!”
陈冲比谁都激动,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但他必须装出对这一切淡漠的样子。
服务生下楼,将来人带到陈冲房间。
“何老板——稀客啊,怎么想起我来了?”
“陈先生您忘了,胜利剧院有演出,我是来请您去看演出的——”
“哎呀,我真给忘了,可是你看今天这天气,马上要下雨了,出门不太好啊!”
陈冲拍着脑门,好像真给忘记了一样。
何超雄满脸皱纹,堆着笑说,“下雨才好啊,您想想,跟那些女演员坐在一起看着窗外乌云密布,又喝着花酒,怀中还有佳人相伴,多浪漫!”
听了这话,陈冲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才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听起来蛮不错,那——走吧!”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