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看——前面有辆通勤车,是不是你找的那辆?”
司机看到了前面的通勤车,他出声提醒道。
陈冲也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看,紧接着便说,“追上去,迫使它停下来!”
“啊?那可不行,万一出了事故,我找谁去?”
司机当然不会这么听话,而且这么冒险的事情,他更不会做了,再说,他只拿了陈冲两百块钱,更划不来了。
陈冲心知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将口袋里仅剩的两千块,全都扔到了副驾驶座上。
司机一看,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一脚油门,就追了上去。
通勤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公路上,车上坐着胜利饭店的工作人员,以及周洁,栾芸一些人。
出租车在追了上去后,司机小心翼翼地往右边打了打方向盘,他本意只是想逼停,至于逼停后做什么,就不关他的事了。
为了两千块钱,这笔生意他做了。
可是通勤车为了避让出租车,也往右打了打,而公路的右边,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通勤车一下子翻在了菜地!
这叫出租车司机暗叫不好——这下惹麻烦了。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下车打算私了。
谁料陈冲速度比他还快,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翻在路边的通勤车,也陆陆续续从里面钻出一些人,周小姐也跟她们一起出来。
两个司机在路边吵了起来。
“你怎么开车的你?别我车干嘛?打电话报警,还是私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不是我有意的,是那位小兄弟让我追你们的——”
司机说着,便伸手指了指陈冲的方位。
陈冲直接跑了过去,站到周洁旁边,一脸的严肃说,“周小姐——别去世纪酒店了,你跟我走吧!”
“啊?去哪里?”
周洁总有些小姐脾气,刚才的气她还没消呢。
现在又跑来说跟你走,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啊!
可是陈冲没空解释那么多,他伸手抓住周洁的手腕,就要拽着她坐出租车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堵在了陈冲面前。
“陈先生,带我们周小姐去哪里啊?”
说话的这人,正是胜利饭店的大厨!
陈冲单枪匹马,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癞狗的人。
他便打马虎眼说,“我跟周小姐有点事,你们先回酒店,我跟周小姐随后就到!”
“是吗?可是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这是癞狗的吩咐,别怪我手狠,只怪你们是癞狗的敌人!”
这人说着,便将自己的大衣掀起,大衣下赫然是一尺见长的匕首!
刚才翻车,导致周洁的眉骨都被磕断。
她捂着断裂的眉骨,站出一步,皱着眉头问说,“蔡师傅,你——你——”
“我怎么了?我只是饭店的厨子,但癞狗是我兄弟,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你是个好人,但今天你哪里也去不了!”
蔡坤与癞狗是旧识,这层关系几乎没人知道。
当年的蔡坤,在冯家的煤矿给工人烧饭,有一次癞狗到矿井视察,不料矿井塌方,蔡坤一个飞扑,将癞狗救了下来。
癞狗不是好人,但对于救命之恩,他不能不报。
此后蔡坤便跟了癞狗,到癞狗府上烧饭。
但蔡坤也算半个痴人,他对厨艺有着极度的痴迷,过了没几年,他便离开通安,到胜利饭店当学徒。
胜利饭店的厨子,大多是外地请来的大厨,蔡坤一个没有系统学习过的门外汉,就算厨艺不错,也只能给主厨打下手!
蔡坤在胜利饭店一待就是八年,他逢年过节也会到通安找癞狗喝喝茶、叙叙旧!
前一阵子蔡坤去了通安,癞狗希望他能行个方便,两人就沆瀣一气、里应外合,胜利饭店的角角落落,都被埋满了雷管。
若非蔡坤借着职务之便开了后门,那些雷管也运不进胜利饭店。
这都是蔡坤的功劳啊!
今天他又接到了癞狗的电话,癞狗许诺他,只要留下周洁的命,便给蔡坤二十万报酬。
这笔丰厚的赏金,叫蔡坤决定铤而走险。
而且胜利饭店的这些工作人员,早就有一半被蔡坤换成了自己人。
此时这个局面,周洁跟陈冲插翅难逃!
蔡坤也再不隐藏,他亮出了獠牙,转头冲另外四人说,“愣着干嘛?快过来帮忙啊?”
说着这话,又有四人簇拥着围了过来。
陈冲见势不妙,已经有意遁走,可是他不能撇下周洁。
“蔡师傅,我认得你,我知道你替癞狗卖命,但他们都是无辜的,放他们走吧,周小姐对你也不薄,希望你放她离开,我留下来任你处置,怎么样?”
陈冲大有就义赴死的势头,这番话叫众人不由一阵感动!
连擦坤都没想到,这小朋友倒是蛮讲义气的。
“平时看你嚣张跋扈的,说实话我对你没好感,甚至很讨厌你,但难得你有良心,我可以放其他人走,不过你跟周小姐,一个也走不了!”
蔡坤拿人钱财,自然要替人做事,他不会放过这两人。
而陈冲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尽量从中斡旋,希望会有转机出现!
可是通勤车上总共十人左右,五个又是癞狗的属下,其他员工自然不是这些凶徒的对手,一心只想着逃跑,哪有心思反抗!
周洁不过是个女子,在真正的悍匪面前,她连十步都跑不出去!
随着蔡坤的格外开恩,其他员工转眼就跑了个干净。
出租车司机看到这架势,早就不敢停留,轰一脚油门,刹那间没了踪迹!
整条公路,除了一辆侧翻的通勤车,须臾的功夫,只剩下八个人了。
周洁内心无比惊慌,她伸手穿过陈冲的胳膊,又恶狠狠地盯着蔡坤看去。
陈冲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短暂的失神过后,他便站出来斡旋说,“蔡师傅,周小姐一个女子,他们对你没威胁,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们不用为难她,放了她吧!”
“不行!我说了,你们两个必须留下小命。我可以做回好人,把你们的尸体送到火化场!”
蔡坤这些年躲在胜利饭店后厨,一心钻研厨艺。
但他终究是个江湖人,在他的字典里没有道义,只有兄弟之间的情谊。
癞狗就是他的兄弟!
关于2000年左右煤炭斗争的混乱,远远超出后世所有人的想象。
在煤炭斗争中,根本就没有正义是非之别。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死几个人无足轻重。
有人会问,上面为什么不管。
可是上面也管不过来,也根本没处管,最后也只能出面收拾烂摊子!
一将功成,也将意味着遍地尸骨!
在山西,除了正当生意人、除了正经农户,任何跑码头的江湖人身上,几乎都背着几条人命!
刑侦手段的落后,叫他们根本不会落网。
蔡坤这帮人身上同样背着几条命案。
所以他们根本不怕被抓,青天白日的,他们也完全不惧。
至于事后能不能跑掉,这在蔡坤他们看来,也纯粹是多虑——有人拦吗?有人管吗?
陈冲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今天这个局面,他也完全有机会,也有能力跑掉,但周小姐不行,他必须护送周小姐安全离开。
这跟周小姐有多漂亮无关,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陈冲四下看看,突然转头说,“你们只是炮灰,再怎么卖命也得不到多少好处,我劝你们还是走吧,就凭你们几个,还奈何不了我!”
可是这话在蔡坤听来,简直是大言不惭。
蔡坤不由地大笑,脸上满是不屑说,“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让我们走?还奈何不了你?陈冲——在胜利饭店的时候,我就特别看不起你小人得志的嘴脸,如今都死到临头了,还跟我嘴硬!”
蔡坤说着,晃一晃手上的匕首,朝着陈冲慢慢逼近。
周洁躲在身后,她早就吓得花容失色!
这时栾芸从侧翻的车里钻出来,她扑通一下就跪到蔡坤面前,抱着他的腿,求饶说,“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周姐姐吧,她——她是无辜的,求求你了!”
“小芸,你也是癞狗的人,怎么还向外人说话?”蔡坤被抱住双腿,他不由地停了下来,“你起来,别让我为难!”
“蔡叔叔,求求你了,放了周姐姐吧,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栾芸声泪俱下,死死地抱住蔡坤的双腿,不叫他挪动分毫。
死多少人她都不关心,但周洁于她有恩,哪怕一命换一命,栾芸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