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皑一听,心中呵呵笑了。说话间,就已进了东胜街,东胜街上,早有一人在此等候,小周彤一看,忙摇摇季皑的衣袖:“师父快看,是元帅。”“元帅?”季皑往前瞅去,果不其然,吕武大元帅这在哪里等着,只不过脸上似乎有些情绪,一看见季皑,连忙向这边走来,季皑紧走了两步,两个人一见面,就听吕武元帅开了口:“丞相呀,你怎么……嗨……”“怎么了,元帅?”“丞相,我和您讲,您先回将君府暂住几天,千万别出门,等到皇上把那皇贵妃说服下去,你再出门来也不迟。”“怎么,这皇贵妃在皇上耳朵里说了什么。”“哎呀,丞相,你不知道呀,这满朝的文武,嗨……”“元帅,说呀,您这是怎么了?”小周彤半笑半不笑地问道,“怎么,这满朝的文武现在都在弹劾丞相,这皇贵妃也在我父皇耳边扇风?”“皇子殿下,你说的对呀。”“无妨!”小周彤一听元帅说对呀,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横眉立对,高声喝道,“呵,我们师父还没有怎么样,他们倒是先下手了,我告诉您吧,元帅,我们师父今天就给您演示一下‘反弹’的功夫。师父,我们进殿,我到底看看谁有这能耐!走!”说着,就领起季皑与小玉倓的手,往里冲去。朝霞乱飞,想挡住那初升的太阳,可太阳就是太阳,一跃一跃就跃出了海面,跃出了朝霞。小周彤怒气冲冲,来到坤明宫不远处,这元帅在后面连忙劝阻,这小周彤哪里肯听,季皑也不阻挡,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这时,从龙台之上又连忙跑下一个人来,季皑一看,正是牛公公。这牛牛面带焦急,一看见小周彤这样,连忙说道:“我的小祖宗呀,你这是干什么呀?”“牛公公,这没有您的事,请您通报,就说我们来了,您若是不通报,那我可就要闯金殿了!”“哎呀,大皇子呀,你先听老奴一言,这太子遇害,皇贵妃可是寻死觅活的呀,昨天,她一听说今天你们就回来,这不,今早上早朝时就来了,哎呀,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她是那个闹腾呀,皇上一看,是又哄又劝,这不,示意元帅来接你们了,这不是来接你们,是叫你们快点走,等皇贵妃闹够了,你们再进宫也不迟呀,太子刚安葬完毕,圣上可不愿意看见这皇宫闹翻天呀。这皇上可是为你们着想呀,这文武百官嫉妒丞相,都想着法的要找您的茬呀,这下可好,一看发生了这事,都等着弹劾您呢,你还是先与小皇子躲躲吧,老奴求您了。”“呵呵,牛公公不必如此,老朽心中自有分寸,皇贵妃若是就此罢休,她还可以活下去,倘若她再闹,那就也是……”季皑没有说下去,转了话题道:“彤儿,一会面见你父皇,不可如此。”“……是……”“嗯,行了,元帅,牛公公,你们去宣报吧。”“嗨。”牛公公叹了一口气,走上龙级,来到坤明宫门口,俯身下跪:“启禀陛下,丞相与皇子回来了。”“回来了,来得正好!”未等皇上说话,皇贵妃先开了口。“嗨。”皇上用眼一瞪牛公公,牛公公会意,摇了摇头。“宣吧。”夹杂着一种无奈的口气从皇上的口中出来。牛公公出去了:“宣,大皇子,丞相进殿。”“兰儿,一会丞相进殿,不许你胡闹。”说话间,季皑已进了殿来,你见他摇着花蒲扇,慢步轻声,飘悠悠的进来了。这百官一看季皑的真身,这胆量就先去了一半,莫看季皑没有来的时候,百官是咋咋呼呼,说着说那,好像真的能把他怎么样似的,可真等到季皑来了,这百官的气就先短了,季皑连百官看也没看,直来到皇上面前,正看见皇贵妃那凶狠的背后又有些害怕惊慌的眼神,季皑一笑:“彤儿,还不来见过你父皇。”“孩儿参见父皇。”“快快请起。”皇上说道,“兰儿,朕要与丞相商议大事,你先下去。”“不!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呀。”“为你做主,为你做什么主?!”皇上看着他有些怒吼。“彤儿。”季皑一叫他,然后飘然的坐到椅子上,小周彤腮帮子一鼓,把话咽到了肚子里面,站在了季皑身后。随着季皑一样静静的看着皇贵妃出演这一场闹剧:“啊,苍天呀,你可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好,我既然没了儿子,又得不到伸冤,我死了算了。”说着,就要挣脱皇帝的手,皇上一见,连忙拉着她的手:“好,好,好,朕就守着你,把事情的经过问清楚行吧?”“那您问呀。”皇上微微瞪了她一眼,转脸问季皑:“丞相,这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事,皇上,咱们的儿子都死了,你还问什么事,皇上,还不把他给凌迟!”“你住口!该凌迟的是你!”小周彤着实是忍耐不住,一声断喝,整个坤明宫几乎颤了几颤,摇了几摇。皇贵妃一听,全身一颤,声大却明显的听出来没有底气:“你,你说什么?”“杜秋兰,你可是要害我?!”小周彤怒眼圆睁,走了出来,连满堂的文武都有些害怕,莫说是心怀鬼胎的皇贵妃了。“彤儿,不要放肆!”皇上好像是真的怒了,低吼一声。“皇上休言,听彤儿把话说完。”季皑摇着花蒲扇,说了一句。小周彤从季皑后面走了出来,来到皇贵妃面前,低头吼道:“那些黑衣打手,可是你派的?说!”“你……你在说……说什么呀?”“杜秋兰你别装糊涂,我在问你,那些黑衣人是不是你派的?”“什么黑衣人呀?”“哼!我与你不说,我和父皇说。”说着,小周彤站直了,对着皇帝,说道:“父皇,孩儿今天,有话对你说。”“有话?你且说来听听,记住,切不可胡言。”周彤一听,点了点头,便把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并且不时的用眼瞅皇贵妃,只见皇贵妃这脸色,一会一变样,由红变紫,由紫变青,由青变白,眼珠子也是滴溜溜直转。等到周彤把话说完了,皇上是勃然大怒,喝道:“兰儿,彤儿说的可是真的?”“不不不,皇上,你可不要听他信口雌黄,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害死我的孩子。”“你当然不会害死你的孩子,那是你想害我,但小周炘替我挡了一剑罢了。”“你……你……说这话,可有证据?”“你说呢,没有证据,我能进宫揭你。”说着,小周彤一仰脸,对皇上说:“父皇,您可派人去聚义客栈找……”小周彤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胡志金。”“啊?”皇贵妃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父皇,周炘弟弟临终之时,对孩儿说,他要走了,希望不要惩罚他的母亲,我答应了。这样吧,皇贵妃,你把这些年做的事都说出来,我求皇上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的话,我可定不饶你。”“你……这……这……这……”皇贵妃想了一会儿,突然来到皇上面前,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哭道:“皇上,求您饶了我,求您饶了我。”“说吧,贵妃,皇上会饶了你的。”季皑摇着花蒲扇,慢慢说道:“请皇上下一道免罪圣旨,这些年的事情,就全知道了。”“好吧,朕这就下一道,贵妃,你说吧,当着满朝大臣,朕不治你罪。”“且慢。”季皑又突然喊了一句,随后笑道:“彤儿,去把你母亲叫来。老朽出去一会儿,一时再回来。”说着,便走出来,小玉倓正在这里等着季皑呢,一看他出来了,忙上前一步,问道:“师父,您没有事吧,周彤哥哥呢?”“倓儿,你先回府吧,为师怎会有事,老朽一会儿便回去。”“是,我走了。”说着,便自己回去了,季皑一看,一转身,正好看见小周彤与皇后,就在这时,季皑忙喊一声:“倓儿。”小玉倓一回头,这一回脸,正对上皇后的惊疑眼睛,在那一次丞相府相见之后,皇后便对这个孩子念念不忘。今天再次相见,更有些不同。“母后,走了。”小周彤等她一会,方才说道。“奥……奥,彤儿,走吧。”小玉倓直到皇后转身,方才转身回府不在话下。单说皇后这一班人。
皇后上了龙级,一抬眼,正看见季皑,皇后忙道:“丞相大人在此呀。丞相,您可知这次,皇上传唤哀家,是有何事?”“解开九年前的谜案,娘娘,一会儿进了大殿,一定要控制住你的情绪,来,请进。”“丞相您请。”说着,几个人便进了坤明宫,皇上早准备好了座椅,皇后上座,季皑归位,小周彤依旧站在季皑身后。这皇贵妃一见皇后来了,等她坐好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她的面前。“妹妹这是为何,快起来。”说着,皇后就要起身。这时,皇贵妃说话了:“姐姐,您饶恕我吧。”“有什么事,起来说话。”“姐姐,您……听我说。”“嗯,你说吧,姐姐听着呢。”皇贵妃一听,瞅瞅众人,便把那几年前的骇人听闻的皇家秘事说了出来:“姐姐生下彤儿的时候,那时我刚刚晋升到皇贵妃……女人,是免不了争风吃醋的,可巧,没有几年……我便生下了小周炘,他算是我的福音,可……也算是我的孽根,因为有了他,我不愿意小周彤当太子,我想让小周炘当上皇太子,我便……便……”“便如何,皇贵妃,你便如何?”皇后有些情绪不稳的问道。皇贵妃欲言又止住了,看着皇后流着泪,怒声说道:“你便如何——你为了自己,为了虚名,便让我们家破人亡,便让彤儿遭受断腿之苦!便让哀家,遭受十年相思之苦!十年呀!便让我那个刚刚几个月大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的孩子,遭受无父无母之苦!你……你……居心何在!你……你又于心何忍!你……你真是禽兽不如!”皇后是大发雷霆,若不是守着百官,就应该是拍案而起的了。“我……姐姐……我……”“别叫我姐姐,我哪有你这样的妹妹——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千刀万剐!”“皇后娘娘消消火,消消火,听他讲下去。”季皑摇着花蒲扇说道。“你接着说。”“……那一夜的事情……”“大点声音!”“是我干的。”“哀家又何曾不知?!只不过这几年来,哀家一直忍着罢了——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是看在那小太子份上!现在好了,小周炘魂归天上,哀家也该翻翻这陈年的旧账了!还有什么事,一起说出来!”“还有……还有……小周彤这件事也是我干的,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呀!既然我杀死了我的儿子,我也不想活了,现在,就把我凌迟吧。”说着,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大殿在她的结束语之后,静了下来,静的是这样的出奇,听得出众人的有力的或者说是带点别的情绪的心跳声。久晌,皇后才有了动作——擦了擦眼泪,皇上紧接着开口了:“你回宫去吧,朕说过免你死罪的,走吧,以后就不要再出来了。”皇后娘娘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季皑一看说道:“彤儿,陪着你母后回宫去吧。”“是。父皇,孩儿去了。”“去吧,爱妃,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呀。”“臣妾告退。”说着,便与小周彤回宫去了。皇贵妃也便回去了。
大殿之中恢复了平静,季皑一看,便站了起来,对着皇上说道:“陛下,老朽这次寻访人间也算是有些收获,查到了一个大臣,这就向皇上禀报,不过,老朽有个请求,皇上可不许偏袒重臣。”“他若有罪,定不相饶!”“那就好,那老朽可就要挖出奸臣来了。”说着,便转身向文武百官,瞅着有些瑟瑟发抖的户部尚书林长清,季皑摇着花蒲扇,冲着林长清问道:“林长清,你与韩星林可有亲?”“这,这,这……有点沾亲。”“哦?沾什么亲呀?”“他……是贱内的弟弟。”“哦?这样说,这亲还不小——你可知道他是个大贪官?”“他是贪官?”林长清嘴上这样问着,心中可就骂上季皑——你说这个问题如何回答吧,若说知道,那自己就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是贪官了,若说不知道,那自己与他这么交往,谁信呢,反而会让自己陷入遭猜疑的地步,甚至他们就会明白,我与他就是同流合污。“哦?听你这口气,你好像是不知情的了?”“哎,我……”“怎么,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你,知道?”“不不不,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我……”“怎么,你想骗老朽?”“不敢不敢,下官不敢。下官……确实知道。”季皑一听,微微点点头:“这就对了,老朽是个直性子人,老朽问话只问一句,韩星林所贪得到的钱,说给你了,老朽问你——你贪没贪这钱?”“我,下官怎敢?”“怎敢,以你那意思,是没有了?”“没有。”“牛公公,你过来,把这份韩星林的供词读出来。也好让文武百官听听他贪了多少?”说话间,牛公公进来了,季皑刚想把这份供词交给他,就听林长清说道:“别别别。罪臣该死。罪臣该死呀!都是那韩星林教唆的下官呀!”说着,便跪下了:“皇上,罪臣该死,罪臣愿把所有的财产捐出来,请皇上绕臣一条命,求皇上,求皇上。”“丞相,他……贪了多少?”季皑瞅了瞅大殿,顿声道:“三千,五百万两。”“什么,这么多?”皇上似乎也有些不相信,问道。季皑点点头。林长清未等皇上发话,先是求饶:“皇上,求求您了,饶臣一条活命吧,臣愿意把所有资产充公呀!”说着话,脑袋碰地碰的都有些血了。皇上冷声喝道:“林长清,从今日起,你便被发配边疆,另外,把所有财产充公,你可明白?”“罪臣明白。”“那好,来人,摘去林长清的顶戴花翎,即日发配,查封。”卫士一听,连忙进来,把林长清按法办理暂且不提,单表散朝后的季皑。
季皑回到将君府,正看见小玉倓在水池子旁边蹲着,季皑摇着花蒲扇,落地无声的走到他身边,用花蒲扇一敲他的头,小玉倓赶紧回过头来,看见季皑又转过脸去。季皑花蒲扇一扫这个地方,顿时出现了两把椅子,季皑坐了上去:“倓儿,你不坐?”小玉倓看看他,坐了上去。季皑拍拍了他的小脑袋,问道:“有什么事吗,孩子?”小玉倓偏转过脸来:“师父,您告诉我,我是哪里人?”“这……”“您知道是吗?”“倓儿,老朽……”“师父,我求求您,您告诉我吧。”“好吧,老朽告诉你——你就是皇后失踪的小儿子。”“什么?!”“没有什么。”“我说,为什么我看见周彤哥哥与皇后娘娘,有一种特别感觉呢。”季皑笑了笑,不再言语。
皇贵妃独自坐在紫蓝宫中,夜风吹寒,门却一直开着,她是一个母亲,无论如何,她都是一个母亲,她可以坏到极点,但对于自己的孩子,她始终是于心不忍的。但无论她闪着怎样母性的光辉,始终不变的是她的本质。破釜沉舟吧,皇贵妃这样想,自己已经是一无所有,但自己的虚荣心促使自己还不满意,她便做了这最后的一次挣扎。
月上柳梢,洒下一片静谧。皇贵妃便在自己的紫蓝宫中开始打扮起来,对于一个女人来讲,打扮是自己永不可磨灭的快乐心情,何况现在是最后一次呢。皇贵妃对着明镜,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扮一番,对于这个女人来讲,这最后一次的打扮,带着浓重的意义,因此,后人为她的打扮写了一首诗,写来听听:
胭脂香腮玉紫烟,红帕移志一梦遥。
花黄对镜思故事,珠泪红蕊混佳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皇贵妃对着镜子,才满意的笑了。这时,丫鬟端来了她吩咐做的八宝莲子羹。皇贵妃接过来,便吩咐下人下去了,关上门,悄悄地下了七步散,一下子怔在这里,看看窗外天云,然后,便慢慢开了门,出了门来,又环顾一下这座宫殿,上面的紫蓝宫三个大字渐渐变得有些模糊,未等几时,皇贵妃便出了小院,直向中宫走去,夜不黑,明镜一般,这里离中宫有一些距离,皇贵妃心中沉甸甸的,也或许因此,她才没有发现——她每走一步,风就大了一级——原来那四大天王奉了女娲娘娘的旨意,对着这个想要害皇后的罪人施法治罪。等到半路时,皇贵妃方才发现风现在是非常大了,皇贵妃抬眼望望天,恰巧看见小周炘在天上微笑着看着她,她便又有了勇气,又走了几步,猛然之间却发现,自己是越来越难走了,到现在真的是一步也走不动了——风大的难以形容,让她寸步难行了。皇贵妃又仰了仰天,看见那小周炘正在摇着小手。“别怕,孩子,母亲马上就来了。”说着,这皇贵妃便迎着这大风前行——十步……九步……七步……四步……三步……二步……“到了,这就到了。”被风吹得凌乱的皇贵妃说,是的,这就快到中宫了——但当她迈开那最后一步时,就觉得天旋地转,皇贵妃大叫一声,羹洒人去风亦停。
真是个:
人有意,三分礼让归天下
天无情,七种法心立人间
预知后事如何,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