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感觉路已到了尽头，秦韵终于停下了脚步。映象中这是一块空地，白天的时候望见的仅是飘渺的雾气——沉渊山高耸入云，这番如梦如幻的景色在六界之中都难以看见。没有想到在幽静的夜里，这里却是另一番滋味——沉寂甚至是死寂。月亮被云雾遮掩，使一切原本真实的变得不再真实；偶尔吹过的风像是故意拂过擅闯者的颈脖和面颊，彻骨的冰凉让人毛骨悚然。
秦韵稳住了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手腕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却实实在在吓了她一跳。
即使知道是他。
“小韵！”秦天气喘吁吁，借着微弱的月光，“你听我解释啊！”
一下子甩掉他的手，秦韵面带愠色，声音却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激动，“别告诉我你只是在安慰她，这种安慰方式未免也太让人不能接受了一点……”
“我，我们……唉！”秦天意识到自己的口拙，便不敢再往下接话，值得静静等候秦韵的发落。
无声无息的背过身去，下意识地又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距离，好一个苦涩之至的字眼。若心中无我，纵使是相依相偎，也如同海角天涯，听不得春雷，触不得三生。
“你爱过我么？”没有温度的发问。唐突又干涩。甚至，连秦韵自己都能猜得到答案。
“啊，啊……”夜色里的男子迟疑着，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是破坏气氛，“我……这你让我怎么回答呢？小韵你是我的妹妹啊，你知道……”
“我不知道！”有些粗暴地打断他，秦韵终于决定再次直白地表明心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我喜欢你，我不要做你口中的妹妹！我……”
“我明白你的心意！”秦韵瞬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入怀中——气味熟悉，可是，那温度，却依然有些陌生。秦天有些疼惜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淡淡道，“小韵，我明白的。只是，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我……”
“时间？”原先被这气氛渲染得有些微醺的秦韵忽然间推开秦天，仿佛是被触碰到了死穴一般，“你问我要时间？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你明明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接纳我？如果你当真不喜欢我，为什么那天不拒绝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她冷笑一声，“倘若你真是觉得我们相处的几百年时间还不够的话，为什么这么快便和那妖女厮混在一起？你们又认识多久？”
被秦韵字字铿锵追问地有些招架不住，秦天辩解道，“你别误会，我和亦真没有什么的。你知道，她和她姐姐的事弄得很复杂，我只是来安慰她，没想到……”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晕眩，不自觉有些脸红，好在被此时此地的夜色与浓雾掩盖了。“我也不知道……”
“别告诉我在沉渊派修行这么久，连如此肤浅的媚术都抵御不了……”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秦天看不见，说这般话的秦韵眼中是怎么样一种情愫；又或者当他看见的时候，只会更加手足无措。“真不愧是凝冰谷谷主的千金，还是说，她的媚术你根本不想抵抗？”
“媚……术？”喃喃重复道。怎么会这样？韩亦真怎么会对自己做这种下三滥的事？难怪会有不自在的感觉，难怪会有些晕眩，这一切，都是那只小狐狸事先计划好的么？不，不会是这样的，韩亦真绝不是这种人！“不，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的，她喜欢的是欺风啊！怎么会对我……小韵一定是你弄错了……”
“她有没有对你施术你自己最清楚。”秦韵冷冷道，这语气这音调，一瞬间让秦天觉得仿佛是某个人的影子。“她喜欢谁我不知道，但是，也许这一切是冲着我来也说不定，好离间我们的感情……”
“这……”秦天不愿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眼见雾色渐浓，秦韵的身形也渐渐隐去，“不管怎么说，小韵，我们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这件事我们可以找韩亦真当面说清楚问明白。天这么晚了，这里又风大，会着凉的……”
“再冷会有我心冷么？回去？回去不知道那妖女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勾引你戏弄我……”
“秦韵！”终于忍不住喝住她，秦天自己被自己下了一跳，从来没有以这般语气和妹妹说过话，可是，今天却无论如何有一吐为快的感觉。“够了！怎么说她也是和我们一同祭刃的伙伴，即使她对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也没有必要一口一个‘妖女’吧？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你，你居然为了她这般和我说话……”秦韵的声音渐渐呜咽起来，似乎是几世的哀怨一瞬间的倾吐，“难道我与你这么多年的情谊真的抵不过你和她几日的相识么，还是说在你眼里，我真的就没有存在的价值，我……”
“不是不是……”听出她声音中的哭意，秦天立马乱了手脚，语气也渐渐软了下来，忙上前去握秦韵的手，谁料秦韵却连连躲开，步子也向后退去。
“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了，别说什么媚术了，根本就是你与那狐狸精两情相悦，我，我秦韵才是多余的是吧？好，好，我走，我离开，让你们快活去，让你们……啊……”话未说完，之听得秦韵一声叫喊，声音渐行渐远。
“小韵？”秦天伸手向前一抓，却只剩空荡荡的雾气，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小韵！小韵！”几步向前探去，却发现她后退的方向竟然是块断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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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韵！”他像发了疯一般的唤道“你不要吓唬我！快回答我！小韵！小韵！”眼前的迷雾阻碍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不见秦韵的声音足以让自己心急如焚！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不该和韩亦真走得太近，不该中了她的术！你回答我，你听见我在叫你了么？回答我啊！你别吓唬我啊！”
“狂岚！”只听得身后男子的声音响起，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吹散了眼前的浓雾。可是映入秦天眼帘的却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幕——这断崖后，却是万丈深渊！
“小韵！”
听着秦天撕心裂肺的声音，云欺风仿佛也明白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看样子我来晚了一步……秦天，你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秦天仍然有些激动，“我不能放着不管，小韵出了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我……”忽然间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了身子，说那时迟那时快，身后的云欺风仿佛猜到了他的用意一般，欺风扇一挥，一道白光从中而出，鸟鸣声响彻山崖，被称作“麻雀”的式神白鹰双爪及时地抓住了欲纵身跃下断崖的秦天。
“放开我！”秦天挣扎着脱离开白鹰的束缚，“欺风，让我去找小韵！让我去！”
“啪！”云欺风有些愠色，扇子狠狠在他的脸上抽了一下，却也着实让秦天安静了下来，“你跳下去有用，能把小韵找回来，我陪你一起跳！”
秦天捂着脸默不作声。
“你给我听好，虽然有些微弱，但小韵的灵气没有消失。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沉渊山虽高耸如云，却也奇石树木丛生，相信小韵妹妹命中不该有此劫。倒是你，莽莽撞撞往下跳，别说找不到小韵，自己的小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再说了，夜色已深又有浓雾，即使是眼力再好，也怕是难以寻见……”
见秦天沉默，云欺风叹了口气，挥挥手让白鹰离去，“我会让‘麻雀’在崖底附近寻找小韵的，你先跟我回去，把事情的缘由给我好好说清楚！不是说来找亦真的么？怎么好端端地把小韵也扯进来了？若不是我遇见亦真，还真不知道你们在这演了这么一出戏！”
不愿再多费口舌，秦天此刻心乱如麻，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秦韵的一字一句——自己果真伤她那么深么？可是，却又是如此害怕失去她。欺风说能感觉到她的灵气未散，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这般心神不宁呢？
有些不情愿的跟在云欺风身后，前者却是忽然间止住了脚步。
已经没有了迷雾，冷风却吹得更厉害了。
他慢慢抬起头，却发现，眼前站着褐发女子——韩亦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