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觉毕方的气息渐行渐远,李错画只当是那几人要调虎离山,心中不禁冷哼——既然进了这浑天画卷,岂是你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待我将这伙人处理干净再去找他也不迟!正当这般想着,忽觉身后腾出一阵杀气,片刻停留之后,那股杀气最终还是直逼百足蜈蚣而去!
苍穹中男子矫健的身姿宛若逆海蛟龙,左右手仅仅各一挥动,那些破军藤便全数碎裂!男子步伐轻盈,点了一片下坠藤蔓碎片,竟是以此做支点腾空而起,右臂之上的刀刃一落,那条受了笛声约束的大百足居然瞬间横腰断成两截!霎时间乌血飞溅,秦天这才得以喘息,整个人毫无意识地向下坠去……
迟来的男子抬手接住他,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藤蔓尚未落尽,那人便闲庭信步般踩着碎片飘落于地面,云欺风望了那背影,半晌终于说出话来,“哥……”是那沉渊掌门的大公子云胜雷么?那么有这般的身手倒也不奇怪了。韩亦幻微微欠身行礼,云胜雷点头肃穆道,“你们,怎会到这浑天画卷之中来?”
“说来话长……”云欺风淡淡一句,难得得正经神色。
“那就长话短说。”云胜雷的口气丝毫不容置喙,冷峻的面庞正气凌然,有一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魄力。将秦天搁于树下,男子这才睁了眼睛看清了来人,大惊道,“云,云胜雷公子……”
相比之下,一边的云欺风则显得懒散许多,他撇了撇嘴应了大哥的话,“哎呀,解释起来真的是很麻烦啦,总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对于云胜雷这个人,真的是有说不出的感情,又是敬重,又是畏惧。总是,被别人当做他的影子呐,而一次又一次的比较之中,输家却总是自己。云欺风苦笑道,“话说回来,大哥又怎会来到这画卷所制的幻境中来……”
“小心!”云胜雷瞬间闪于自家弟弟的身后,拳刃径直向空中一挥,一股强大的剑气直冲天空,将由暗处飞来的几条削尖的破军藤全数击飞,男子眸中冷光阵阵,向了隐于身形的李错画道,“今日便先废了你浑天姬李错画的宝器,日后若是再敢找沉渊与凝冰谷的麻烦,我云胜雷定不饶你!”
李错画哪里会不知道沉渊云胜雷的名头,又亲眼所见他一招击毙左槐的大百足,并且只是凭了斩击的剑气而丝毫未用修真之人的五灵之力,心中自是有些顾忌,现今听他这般一说,更是心慌起来。只见那高大男子双手呈十字型,将双臂的拳刃交错于一起,低低长呼一声,竟是唤出了兵刃之中所注土灵,那黄光却是异于韩亦真引魂短刃,颜色更为金灿,宛若皇城大家出行时撒下的一片光辉!土灵在五灵中取“御”之义,乃是寄生于其他灵力之中的一种防御灵,这云胜雷兵刃之中土灵出乎意料的巨大冲击力令李错画惊叹不已,这男人究竟有何等神通,竟要以这土灵来破我的浑天画卷!
云胜雷神情自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聚灵而发,那由拳刃而出的两道纯金色光华渐渐模糊成两只巨大的野兽之爪,将整个虚幻的空间向左右撕拉开来,一股浊气顿时顺着裂口倾泻而入,周身的村镇景象如同被撕碎的纸片,一片片随着强大的气流而飘落,整个“苗家村落”显现出本来该有的面貌——即便是被各色异型植物所笼罩却仍旧遮掩不住蔓延的荒凉,这般惊心动魄的神秘感才是真正的南疆之地!
终于,那些凌乱的纸片成了现实,一点点飘落在李错画的眼前。
那双清浅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恐惧。
随着渐渐消散的幻境之地,漫天止不住飞舞的,正是浑天姬的宝器——浑天画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单单凭了一击土灵之力就……李错画不敢多想,浑身颤抖,她听得到自己骨头的窸窣作响。
“滚。”云胜雷唇间吐出一个字,那女子恨恨望了几人一眼,忽而跃身于被大百足甩落一边的左槐身旁,眼神冷漠而凄然,袖中的藤蔓毫无预兆向奄奄一息的女子刺去,瞬间暗红的血液如同绽开的花朵一般,左槐仅仅是望着李错画,片刻之间露出一丝鬼魅的笑容,缓缓道,“你……输了,你输……了,毕方他,他……”
没有疼痛,没有落泪,我们为了一个男人相斗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分出了胜负。
这一局,以那个孩子做赌注,你李错画输得干净,而我,却赢得了永世的安宁。
“呵呵……呵……”
李错画万万没有料到这争强好胜的苗女死前竟会这般喜悦流连,她有些震惊地收回藤蔓,一双美眸阴晴不定,自知此处不是久留之地,绛色裙摆隐去了身形,空留一地血色,描不成一副像样的图画。
“左姑娘!”秦天见此情景几欲上前,无奈周身疼痛难耐,正当懊恼一双玉手便搭于了自己肩上,迟来的秦韵刚好看见这一幕,恍惚间泪水朦胧了眼睛。云欺风与韩亦幻两人急急上前查看一番,只恨当时没能格挡下那女人的藤刺。然而最终云欺风还是摇了摇头,苗女已安详合上了眼,宛若脖颈间的苗家银饰一般,那光泽依旧不改——对于这女子来说,有些故事,真的是无力再继续。
“将这苗女埋葬,找个寨子修正一番。”脸色凝重,语气却平静得察觉不到一丝波澜,云胜雷背过身去,抬眼望了远处的炊烟,道,“我还有事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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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韩亦真轻轻抚这胸口,再也无力施展自己的凌仙妖术,望了怀中仍旧昏迷的男孩子,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那曲子为何对一个凡人也有影响?等等,他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孩子么,还是被什么样的人隐藏了该有异族气息?小狐狸想不得许多,却是竖起耳朵聆听了一番,自觉已没有了笛声,抚了抚毕方的小脸,终于定下心来,这般一来,他也得救了吧?
正当喘息之际,眼前的村郊景色一片片剥落,风化一般褪去却又显现出原本的色彩来,韩亦真不由心中一惊,难道说,这浑天画卷已被破了么?得救了!来不及平静喜悦,怀中男童忽而尖叫一声,“姑姑,姑姑……咕咕,咕咕……”那声音不似人声,却是如同禽类!低头一看,“呀”这小狐狸不禁跌退了几步——怀中所抱不是男童,乃是一只红纹白喙的大鸟,周身忽而腾起一股红焰!翅上挂一块玉牌,上书“毕方”二字,那鸟形状如鹤,却是只有一足!只是那双眸子,是毕方没有错,没有错!
毕方,毕方……女子喃喃重复着,身为火狐狸后人的她并不觉得这鸟散发出的红焰炙热之感,何时,这孩子何时幻化作这种形态!这浑天画卷被破,难道说,左姑娘她遇到什么不测么?心中正是纠结之时,那一足鸟,忽而挣脱她的束缚展翅而去,白喙翕合,发出不明所以“咕咕”的声音……
“喂,毕方,毕方!你回来……”小狐狸急得跳脚,正欲凌仙追逐,却是浑身疲软,只得扶了树稳住身形再也无力前行。那红色鹤鸟终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在天穹之上凝成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殊不知,暗中的猩红眸子,弥漫出的异样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