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一个回旋,烈风之中杀出一条道来,弱骨野兽一般撕嚎,右手从狮面甲口中抽出一根几尺来长的尖锐白骨刺,杀气腾腾俯冲向云欺风!
切,云欺风咬了咬牙,横握折扇,反手挡下男子的攻击。骨刺与扇柄摩擦出刺耳的尖鸣声,弱骨不由怒喝一声,手里加重了力道,身下之人敌不过这自上而下的压迫感,双脚不觉滑退了几步,松软的草地上顿时碾出两道印迹来。
好可怕的力量,云欺风心里暗暗道,那红毛猩红色的眸子中分明是嗜血的贪婪,何时,又招惹了这般不好对付的人物?还是说,果然是想对逐云琚出手,怕我坏事么?
“喂,你……”男子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粗犷,相反却是一种清脆,他收了兵刃,与两人成对峙状,向云欺风问道,“你和那女的是什么关系?”
“哎呀呀,阁下这是什么话,明明破坏了我们的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怎么还到质问起我来?”黑发飘飘,男子笑得得意,完全不理会韩亦幻此时捏紧的拳头。
“是么?”弱骨挥了那透着寒光的骨刺,重新摆开架势,“那我要杀的便是你了……”
“那个……”毫无逻辑的语言让云,幻两人一头雾水,调笑地声音响起,“因为我是她的情郎所以就要杀了我么?是不是爱慕亦幻姑娘的男人重金委托你来杀我啊?是那个在枯井里写情诗的白发男人么?还是说阁下也是亦幻姑娘的爱慕者,因为得不到她的心所以对我起了杀意?”陶醉在自我编纂的狗血故事情节中,连珠炮般的发问,语毕云欺风自己都笑出了声——想也想得到答案——自然是:不,可,能!
没心情与他说笑,弱骨自动忽略云欺风刚才的一番话,径直问,“在下弱骨,喂,你,对!别看别人,就是你小子啦!喂,你呀!老子说的就是你,你丫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装的?”面对扇子指着自己还要一脸无辜往周围看的某人,这红发男人简直就要抓狂,狠狠往地上跺了几脚,“喂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嘛?云欺风。”老实回答,袖笼一抖,勉强客气回礼。
“哦,云欺风……很好。”咧开了嘴,弱骨斜目望了韩亦幻腰间一眼,手中的骨刺忽然发力直插云欺风要害,口中厉声道,“对于每一个够格死于我刃下的亡魂,我会记住他们的名字……感激吧,这是我对你们的尊重……”
半开的欺风扇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一道风刃自扇面而出,割断了骨刺,云欺风笑笑道,“听起来我似乎是够格了呢!不过,对于一个快死的人,在下实在是没有兴趣记住他的名字,对不起啦,不能用你尊重死者的方式来尊重你了,红毛……”
红,红毛?男子一脸阴霾,“红发红眸乃是我们魔界鬼宿一族的标志,是勇者的象征,几时成了你口中的那什么什么……”就冲了这点,今晚也定要将这小子的头给拧下来!
以鬼宿星图命名的魔族么?韩亦幻心头一震,这般想来,那白发黑翼的男子很可能也是魔族中的一支。逐云琚乃是仙界落于修真界之物,魔族欲染指究竟有何意?至于那男子口口声声要取云欺风的性命,又和逐云琚有什么关联?
“看招!”弱骨不知几时又从那狮子口中又抽出一根白晃晃的骨刺,以此做剑,刷刷两下,看似随意,却是直断了云欺风避闪之势。唔,云欺风口中轻颤,脚下换做移形换影的步子,一个扶摇直上,挥扇打出一记风刃,躲了过去。
说起云欺风这门子脚底抹油的功夫,却是由自己琢磨而来。尘世之卷《洛神赋》有诗云: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年纪尚轻的他那时正沉醉于每日救秦天于沉渊天辰长老的水火之中,又是要迅速飘逸,又是要悄然无息,隔三差五还要放火烧山猎只野兔杀杀馋,不知不觉间竟练了一身好轻功,加之他原本骨骼清奇,身段修长,轻功自是不在话下,水到渠成。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小子脚下这路功夫倒是不错,见云欺风身形潇洒,闲庭信步般地让那骨刺剑剑落空,韩亦幻不禁赞叹了一番,口中不觉竟脱口而出,“云公子好身手!这步子日后可否教我一二……”话未说尽,便自知犯了大忌,衣袖遮口——两男子相拼的势头正足,哪里能有半点分神?果不其然,云欺风忽而听闻心爱女子的溢美之词,心头一乱,格挡的力道少减,立马被弱骨占去了上风,那刺尖顺着左脸颊划过,一道血痕赫然入目。
狂怒之气尚未退去,刚想趁云欺风的破绽再次进攻,孰料男子脚触地面的一瞬间竟是从杂草中窜出两条胳膊粗的赤睛巨蟒来,一左一右缠住他的大腿,强行将他的行动封锁起来。“这是!”弱骨一惊,低头望去,却见两条大蛇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他的身体,越缠越紧,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光凭这个也想难住我么?”红发男子冷哼一声,瞥了不愿出口中念念有词的书生模样男子——此人正是听到韩亦幻惊雷之声而赶来的尹墨!他对着弱骨怒目而视,面前放着那只千毒蛊,数十条吐着芯子的毒蛇随着他口中所念,周身燃着烈焰,向红发男子爬去……
“去死吧!”弱骨面色狰狞,强忍着两腿的痛楚,高高举起手中的白骨刺,欲往巨蟒刺去,谁料说时迟那时快,夜空中忽然腾出一个人影,一声怒喝,剑锋从半空直泻下来!弱骨大惊,碍于双脚动惮不得,情急之下只得一扭身子,好让那剑落于坚硬无比的狮面护肩甲上。
怎么能输给这小小的肩甲?当那扭曲木剑与那非铜非铁质地的狮子头相触的一瞬,秦天这才知道是自己大意了,这从天而降倾注了自己全部力量的伏击竟硬生生被那红发男子肩部的力量给挡了回来!可恶啊,不愿收剑,秦天拼尽全身力气压低剑锋,却听得男子放肆的笑声,却是要用那骨刺反手刺他一击。
糟糕,这样的距离若不收剑,定是免不了要吃他一击,正当秦天犹豫时,却听得韩亦幻一声,“秦公子!”只见弱骨那握刺之手竟被勾魄长镰的弯刃给牵制住,铮铮白骨刺竟是在空中停了下来!“多谢!”秦天向女子点头示意,心中默默念道,无名剑啊无名剑,今日若能帮我报那觉晓寺众僧之仇,他日定会让你汲取我的灵力,让你好好饱餐一顿!你若有心助我,便破了这狮面护甲吧!这心思刚落定,只听得耳边一阵嗡鸣,木剑周身黑气升腾,似乎是应了他的承诺一般,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导着秦天,手中力道不自觉又加重几分,只听得“咯吱”一声吗,那张口的狮面护甲竟然被剑气所震,裂出一条口子来!
就是现在!云欺风与韩亦幻对望一眼,一个开扇挥数道幽绿风刃,一个震袖引出几道浅紫落雷,皆是如数击中弱骨!红发男子撕嚎一声,狮面护肩忽而应声碎裂,裂缝之处迸射出猩红色的光芒,灼得几人眼前一阵晕眩!
“干掉了么?”跃开几步的秦天手中握着无名木剑,回头张望,却被眼前所见惊呆了——那道道虚幻之光连同着风灵雷灵撕裂开来升腾的青烟,竟给人一种飘渺而又神圣的错觉,在那红发男子背后却是出现一头巨大的金髯狮子,那兽王般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是从何而来?仿佛是从炼狱之中凯旋而归一般,男子与狮子周围的草地皆成焦枯之状——火焰与黑夜的相融,金髯狮子喉头低低喘着气,利爪之下却是断裂成几节的两条巨蟒!一时间蛇血四溢,如同月夜下的梦魇一般令人恐惧!
“哼……”弱骨嘴角咧出一个凄楚的弧度,双手握了狮髯,翻身跃上狮背,向丛林深处跃去,撒下一路星星点点的燎原之火,瞬间袭来的焚风却是足以让余下四人面色苍白,不寒而栗!
“追!”尹墨一咬牙,心头又浮出六净大师圆寂时的表情。心,在滴血……忍受不了月影那毒女的逼迫,好不容易带着千毒蛊从盛琼教逃了出来,却是落得这般狼狈,连远离尘世的和尚也做不得!只有他,只有那个人愿意包含自己的一切,懦弱也好,虚伪也好,贪食也好……一切的一切,若没有那位大师,定不会有今日自由之身的尹墨!唤一声六净大师,心中却是早已将他当做父亲一般的崇敬着。
我要报仇!收了千毒蛊,男子略显稚嫩的脸上昭然着决绝。秦天不言语,只是反手扛了木剑,淡淡一句,“那就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