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就是这样了!”韩亦真边说,边一口吞掉了桌上小巧的酥饼,啊,好些天没这样正正经经地吃过小食了,吮了吮手指,又道,“那呆子呢喜欢韵姐姐,韵姐姐呢又喜欢她那呆子哥哥……现在,两人还不知躲在哪卿卿我我呢!”说归说,却是有些小小的不情愿。
“可是我倒是觉得你和秦公子更般配些……”韩亦幻微微笑道,不知有多久,没有与她这般赏月畅谈,小小的亭阁之中,虽没有凝冰谷那般皎洁月色,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重要得是,如同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的时候,对于自己来说,真的是,太少了。自那日离了盛琼教之后,几人便在附近找了个相对热闹的小城,暂住下来。
这里便是客栈庭院一角的凉亭,月色好的很,却是俏不过月下的一双佳人。
“姐姐何时也这般喜欢说笑了?”韩亦真连连摆了手,眼中却尽是狡黠,“说到般配,哪里比得上姐姐和云公子呀?”
“我……和他?”韩亦幻自是觉得好笑,“妹妹莫要乱说。”
“我哪有乱说!你看云公子,分明就是对姐姐痴心不悔!可你还一个劲儿给他脸色看!”小狐狸说起话来虽是咋咋呼呼,女孩儿的心思却是一分一毫不比别家少,“本来就是要结亲的嘛,姐姐干嘛不愿意!”
“既然你都说他是心怀不轨了,又何必将我推与他?”女子低头不语。
“算了算了,你的事我都掺和不上的……”韩亦真哪里不知道自家姐姐的心思?从来是说一不二,被她回绝的亲事也不知多少回了!虽是有几分遗憾,却也端了杯子,笑道,“不管这些烦心事啦,过几日咱们姐妹俩就回凝冰谷去!来,先干了这杯!”
咱们姐妹俩……韩亦幻细细咂摸着妹妹的话,忽而一阵暖流流上心头,淡淡一笑,端了杯子却又皱眉,“酒?”心有余悸。
“是茶啦,嘻嘻……”
“难得两位姑娘好兴致……”软软的声音响起,不用猜,韩亦幻敛了难得的笑容皱起了眉。
“呦呦,说谁谁就到啦!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啦!嘻嘻~”自打看穿了云欺风的心思之后,每每一将这笑颜男子与姐姐的冰冷的影像联想起来,韩亦真都不禁露出微笑,虽然不清楚两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却总是被那种微妙的气氛给感染。
蹦跳着离开,转身却倚于围墙之后,借着月色,眼泪却不自觉地扑扑落了下来——看到姐姐有所寄托,又想到秦天那日对秦韵那般依恋,心里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不禁越想越凄凉,也终于承认自己早已对那呆子情愫暗生。
只是心思沉浮,却不忍与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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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月?”
“算是吧……”韩亦幻低低抿了口茶,好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云公子呢?”
“赏美人。”轻佻的声线。
茶杯没预兆地直直向他飞了过来,侧身轻巧躲过,脸上笑容依旧。啊呀呀,这冰山都变了火山,看样子自己的功力又提升了嘛!只是这茶杯并没有落地的声音,云欺风这才疑惑回头望去,却是一袭龙纹黑袍映入眼帘,额前的一缕白发昭然了身份。
来者正是啸狼。
他手中握了那只茶杯,放于一边,脸色不知是喜是嗔,只低声道,“云公子好身法。”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云欺风尴尬笑笑,简单行了礼——这男子乃是狐妖韩怀空的第一大弟子,在修真界有着不小名气,亦是兄长云胜雷的好友。这般缘故,今日在尘世见到他,多少也有些惊讶,不过直觉告诉自己,此人前来的目的,似乎是韩亦幻。
果不其然,啸狼的目光最后还是落于韩亦幻身上,也许是嗅到了药的味道,他不禁皱了皱眉,“受伤了?”
“无大碍。”韩亦幻起身相迎,“已敷了伤药。”
“是么?”啸狼的脸色有些担忧,忽而转头对云欺风道,“云公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啸狼兄但说无妨。”
“师父,也是就我们谷主,既已将大小姐托付于你,还望公子能好生照顾。”他顿了顿,又道,“这般的伤只怕是不应该……”“托付于……我?”这几个词怎么越听越顺耳呢?笑靥男子连连应声,心里自是欢喜。
“爹爹几时将我托付于他了,啸狼师兄?”韩亦幻冷冷相对,“云掌门的寿辰我并没有赴宴,这婚约不是解除了么?”韩亦真阴差阳错地设计将自己掠走,虽然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好心办了坏事,不过按照原先的约定,这婚事已然不可作数。若不是考虑到爹爹对族人的用心,自己原本也万万不会应了这孽缘,给韩亦真这般一胡闹,顺水推舟地,倒是将自己给解脱了出来。
“当日大小姐不是与云公子同乘白鸟给云掌门祝寿来了么,怎能说没有赴宴呢?云掌门与师父都向各界宾客宣布了此事,大小姐莫要说笑!”啸狼说这话毕恭毕敬,云欺风心里倒是嘀咕,这男子对韩亦幻却是像极了主仆,全然没有半点师兄的影子。听他这般一说,韩亦幻恨恨瞪了云欺风一眼,后者却瞥了眼睛打起了扇子,假装扑起飞蛾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事差错得厉害,本意只是想替秦天韩亦真撇清干系,这才唤了麻雀去了庭院一游,没想到又被两个老东西曲解……唉,只能说我云欺风命犯桃花,这女人是逃不掉了。
“算了,这事以后再向爹爹解释罢。”韩亦幻自知一时与啸狼说不明白,忽而又问,“你此番来尘世,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啸狼垂了头去,“孔倩夫人她……已西去了……”
孔倩本是妖界野林赤狐,随了韩怀空来此修真界,本来也算是一对快活眷侣。若不是因为璎珞一事触怒了雪华神女,也不会落得这般病重之躯,甚至香消玉损。毕竟是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之人,韩亦幻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佯装镇静,淡淡道,“亦真她知道了么?”“我这便去说,还望大小姐在尘世好生保重。”啸狼说罢,又望了云欺风一眼,颇有警告之意,“告辞了。”
黑烟飘散,男子已没有了踪影。
“怎么,不回凝冰谷么?”见韩亦幻有些出神,云欺风唤她。女子摇头,倾泻的九重白纱裙似乎是在一片冰冷的月色中凝华出来,“只是,在想些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