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枯黄,经过秋风萧杀过后,显得更加沧桑。凝冰谷中终年被冰层覆盖,即便是自己所住稍显干热的思烨窟,也难有季节交替的变化。褐衣女子便这般托着腮,静静凝望着眼前的景色,直到夕阳最后一丝光华从她的肩头剥落,整个娇俏身影隐没于暗色之中。
“会着凉的。”秦天在她身边坐下,所谓的安慰已然不是第一次,说起来,妖族的身份着实给这小狐狸带来了许多困扰,而这沉淀许久的心结,也不是自己一两句话便能打开的,“其实,我觉得做妖也挺好的……想飞就飞,想变就变……呃……想,想用媚术就用媚术……”对上了韩亦真带着些许幽怨的眸子,秦天的底气越来越不足,终于以挠头作为了收场动作。
出乎意料地,那小狐狸竟然没有生气,脑袋又垂了下来,“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只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人的想法都会变的。比如,说我身边这位兄台,呐~”云欺风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折扇适时指向了一脸纠结的冷刹,肩头的伤已被包扎好,似乎并没有伤到筋脉。这男人,倒是比成日肃颜的云胜雷还不坦诚。
韩亦真悻悻回头望了冷刹,忽而道,“冷大哥,谢谢你……”
“不必。”语气清冷依旧,“你要是死了,沉渊派也会很难办的。”
“谢谢你今天这么说姐姐……”
身后握着折扇的男子脸上笑容明显僵了一下,很快又被吹散在凉风之中。秦天忙不迭扯开了话题,“说起来,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冷兄似乎与他有很大的渊源呢!”
冷刹眼中泛着寒光,一时间却分辨不出何种微妙含义,他的语气宛若平常,却依然可以扑捉到一丝异样的波澜,“……谪仙道人。”
听似不经意间的四个字却是让秦天与云欺风倒吸一口冷气——传说中与修真界来往密切,不断引导凡人前往修真界修仙得道的谪仙道人?试想两人在沉渊中修行近五百年,却是从未见过他一眼,顶多也就是听闻天璇门徒茶余饭后多话,那谪仙道人又带了谁谁谁入派啦,尘世又是百年出一个奇才啦之类之类的。当真问起那谪仙道人的模样,却又没有一个人说得清道得名。也许只有云无涯和几位上了年岁的长老世尊知晓,不过这传说中的人物对已入门的弟子也没有什么吸引力,还不如关起门来讨论讨论瑶光门的秦韵美人会喜欢上哪个男人。
一直是谜团的东西,久而久之便容易被人遗忘。
特别是冷刹说连他也没见过谪仙道人黑纱斗笠之下究竟长了一张什么样的面孔,秦天觉得当初没有心血来潮暗玩个跟踪胁迫什么的,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总觉得这个称谓,在哪里听过……”韩亦真噘了嘴,食指轻点了额头,终于想了起来,“左槐!对了,左姑娘……她也是被谪仙道人带去落虹峰的!”这小狐狸心中不禁纳闷,怎么左槐就没有丝毫看不起妖族的意思呢?不禁如此,还好心借巫蛊之术的经卷独本给她和秦韵看——除却了她要用毒蛊害姐姐的事,这女人,倒也算是和蔼可亲,难道说,她原本也与冷刹,与那个叫湘屏的小妮子一样,对妖族深恶痛绝,才被这谪仙道人选中,送往修真界?故人已去,却也没什么机会可解释。即使几人入了鬼界,也只怕她的魂魄早已入了轮回罢?
“这事……还是不要多想了。此番能有冷兄同行,也只能说是你的造化,命中少此一劫。”云欺风用折扇轻敲了她的前额,“现在,该琢磨琢磨如何进入鬼界。说起来,冷兄,你又是如何知道鬼界石像一事?”
青衣男子露出宛若咬碎了几条蛊虫一般的痛苦表情,只是这般的变化却是叫秦天与韩亦真觉得着实好笑。冷刹顿了顿,“有人托梦给我。”
你不是开玩笑吧?仅仅是一个梦,你如此笃定地告诉我们几人,又如此笃定地随我们禀告云无涯,最后还这般笃定的告诉我们一切的起因只是一个梦!冷刹,冷兄,冷爷!秦天将在后头百转千回的一堆话咽了下去,报以两道鄙夷的目光。
“是她,是她托梦给我的。”仿佛陷入回忆一般,男子的眉头微微皱紧,声音也略略有了颤栗,“她告诉我,那里,有一尊石像,那石像散发出的紊乱波动,让她害怕……她与她的同伴们,没日没夜想要逃脱,却没有办法……她求我,求我去找她……”
“梦境很精彩,我们很无奈。”秦天不由拍了拍冷刹的肩膀,“你居然也会相信这种东西……”
“不,这是真的!”冷刹的眸子中忽然明媚一闪,激动地按住了秦天的肩膀,“你们,你们要相信我!我感觉得到,她说的是真的,鬼界,真的有一尊奇怪的石像!”
“我相信你!”韩亦真起身向他挥了拳头,“他们两个笨蛋不去,我陪冷大哥去,你说有,就一定有!”
秦天与云欺风对视一眼,心中暗自责备起这小丫头的天真来,而此刻天真妄语却不能儿戏。略略沉思一阵,云欺风幽幽开了口,“冷兄所言,我和秦天不是不信——只是,如今我们身处鬼城酆都,却仍旧不知如何才得以入界……再看这城中的百姓,似乎也全然没有相告的意思……”
“嘿,那就乘着月黑风高,随便抓一个路人过来问问!辣椒水下肚,还怕他不招?”韩亦真一脸红光,开始撸袖口,这番动静却引得秦天一阵嘲笑,“哈哈,照你这么做,只怕问不到前去鬼界的方法,我们几个倒是要变作人人喊打的厉鬼了……”
“的确不可。”冷刹摇头断然否定,“唉,只可惜,在这百年之后的尘世,我也不认识什么神通之人,想要问话,也不知从何说起……”男子话未说完,秦天却是一拍脑门,从怀中摸出个小东西,“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欺风,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云欺风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悻悻道,“请神的话,够倒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