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夏日总叫人觉得浮躁。
那些蝉鸣与小妖的嬉笑声一般，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又似乎就在耳边，模糊而又清晰。面容清秀的男子心烦意乱地将插于头上的羽毛装饰扯了下来，愤愤扔于一边，还气不过地又跺了几脚。
“大王，怎么样？亦幻小姐她，她答应了吗？”矮胖的龅牙男子急忙上前相迎，男子挥手示意他闪开，有些气恼地往藤蔓编织的吊床上一躺，声音极其不爽，“真不知道她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男人，她，她到底在想什么！”
“哎呀，凝冰谷的亦幻小姐向来心高气傲，大王又不是第一次……”自知说错了话，鼠妖急急捂上了嘴巴，“嘿嘿，这事急不来，急不来。”一把抓过身边的蒲扇，男子扇了又扇，气不过又将扇子给扔了老远，“你说，我哪点配不上她？我是万妖王啊，是王啊！她凭什么对我那么冷淡？呼，呼……气死我了，我倒要看看，韩怀空那条老狐狸到底要把女儿交给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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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小妖在不远处围坐一圈，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鲜衣男子止不住好奇心，跃身上前。白色大氅中的瘦小身躯，奄奄一息，透过密密的凌乱黑发，她定定地望着天空，好像，离死亡又接近了一步呢。不断地喘息，可是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沉重的束缚感。早知道就不那么拼命去救那个家伙了，果然，被“斗转”所惑的妖怪都很可怕呢！胸口似乎要裂开一般，耳边小妖们的议论早已听不清楚——也许整个妖族对于自己都是这般，明明存在着，却始终不曾真正了解。
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白羽所织的大氅依旧柔软，她就这么静静躺着，直到那个鲜艳夺目的身影毫无预兆的闯入自己的视线。
翔之，鹤妖。说话的速度和语气都异于常人呢！男子这般想着便皱了眉，怎么听起来总有一种嘲讽的意味呢？不过，她说的话常常很有道理。也许我的身边缺少这样一个嘴巴恶毒的家伙，阿谀奉承听得太多，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所以，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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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吧，为什么要救我？你的眼睛！”记忆里她第一次与自己好好说话，却是那样凶恶责备语气，自己只不过是替她挡了一下，谁知道那失了心智的毒蜂妖的毒针会射中自己眼睛？
“启未振，你是个笨蛋！”
“诶——第一次捡到翔之的时候，你不也是因为救人才伤到了自己嘛？”
“那不一样！”
“不过是一只眼睛嘛，还有一只呢，足够我看清楚了啊！”他笑着，却是惊愕与胸口腾起的一道白光，那么柔，那么美，感觉有什么，被一点点从身体里抽走，男子摸了摸右眼，居然被久违的阳光刺得生疼。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医术，居然好的这么快！
欣喜过后，他看见，那黑色长发遮盖的白净脸庞上，流下一行血泪。
从此，再也不允许，那道白光的出现。
从此，再也不允许，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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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的人叫韩亦幻，是一个非常美的女子。只可惜，她对我太冷漠了，连笑容都很少有，可我还是忍不住会喜欢她。”从不忌讳地向翔之说着心事，即使被嘲笑也没有关系。翔之说我是笨蛋。笨蛋就笨蛋吧，我承认，在感情方面启未振就是个笨蛋。
不，也许在很多方面，启未振都是笨蛋。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男人，就像，就像一只狐狸在我眼前乱窜，一有机会，便要咬我一口。我真不明白啊，他是怎么追到亦幻的？亦幻在他面前，怎么会那么听话，还会脸红，还会笑……”
翔之说这番话她听厌了，可是，总说不够。
“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好，你们，是不是都很讨厌我呢？这个万妖王，很差劲是不是？总是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东西，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坐在这个位置上，做那么多麻烦的事。责任？你说这是责任吗？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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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的片段不停在脑海中闪烁，启未振觉得自己从未睡的这么差，直到有什么在自己的鼻尖摩擦，他忍不住打了大大一个喷嚏，终于从神游中彻底清醒过来。然而第一个看见的，不是翔之，不是韩亦幻，却是笑得一脸诡异，手中握着一片孔雀尾羽的白衣男子。
似乎是尘世的一间客栈，努力让自己回忆起先前发生一切，却让头更加疼痛。
“云欺风？你……”顾不上恶言相向，却是顺着男子的目光向桌边望去，那一片柔白色的光华中，有着一对鹤翼的少女正微笑着望向自己，那长长的黑发，遮住了白净的面庞。她缓缓上前几步，启未振看得分明，那白色大氅自下摆露出的，分明是一对雀鸟的爪子。
他明白，她就是自己新的主母，庇佑自己的女怪。她叫翔之。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片光华，第一次发现，她笑起来，是那么可爱，“翔之，听得见我说话吗？”
鹤翼女怪轻轻点了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主母永远不可以与王说话，他自然知道，但只要看见她好好的，自己便安了心。也许，从今往后，那个语速，那个语调，那个鄙夷的神态，自己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韩亦真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牵起启未振的手，由牵起翔之的手，放在一起，笑道，“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看，易燃大仙帮你们画的契约符印，喜欢吧？”启未振怔怔望去，却由衷地笑了起来，两人的手背之上，分明是一只眼睛模样的图案。
“还有更惊喜的呢！”秦天忽然走到翔之身后，撩起她原本遮住脸颊的长发，一双美目便映在了万妖王的眼中，清亮宛若天边的两颗星辰，“翔之，你的眼睛……不，是我的眼睛……也不是……唉，总之，总之……”鲜衣男子一把将少女拥入怀中，喃喃道，“好了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以后，再也不许任性啦！再也不许随便救我！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一直在扮演笨蛋角色并且乐此不疲被救的，是万妖王您自己吧？”折扇轻摇，云欺风笑得灿烂，“怪不得亦幻当初没看上你！”
“你这个家伙，我们两的帐还没有算完呢！你别跑，不许用轻功，听见没有，喂——”
不理会身边酒盏杯盘摔碎的声音，秦天，韩亦真，韩亦幻三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