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青一踏入破庙之中便觉得气氛不对,神龛之上韩亦幻眼神涣散,衣着凌乱,华纱长裙被她撕扯成数片,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来。男子心中一惊,不敢多看眼前的香艳。四下张望却寻不到弱骨的影子,不觉间气血攻心,几步跃身到女子身旁,“亦幻……你,发生了什么事?”
“雾前辈……亦幻好热啊……”面色微微泛了潮红,韩亦幻柔若无骨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猝不及防地贴上他的唇,将含着的药丸送入到男子口中。雾里青急急推开她,谁料那颗药竟像是自己活动了起来,钻入他的咽喉之中,即便运了灵力,却无论如何也逼不出来。雾里青无心再去琢磨这药的来历,只怕又是弱骨施的伎俩——只是,他绝不会有意加害自己,那么这药丸若不是毒药,难道……
“亦幻,你振作一点,清醒一点!”雾里青不敢多想,急急抱住韩亦幻发烫的身子,怀中女子虽是神智不清醒,却也没有半点娇喘媚态,亦不像是服了什么不堪之药。他稍稍安了心,只是这般近距离碰触和女子撕扯破裂衣衫间隐约露出的肌肤,于对雾里青来说,却都是致命的诱惑——她的眸子是这般清亮,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孤傲神色,略带的涣散是更加妩媚动人。她安安静静依靠在他的怀中,似乎在想着什么,却又一言不发,只是偶尔间拨弄下男子雪白的发丝。
“亦幻,你刚才把我吓坏了……”雾里青喃喃自语,唇上还有她的温度。有些把持不住按住她光洁的双肩,“是不是弱骨给你吃了什么?”
“口诀,对了,口诀是……六道六道……魂烬,涅槃……”韩亦幻忽然间望向雾里青,像是在诉说着一件遗忘许久的事,却是引得隐身于横梁之上的红发男子不禁再一次侧耳。只是正当说道关键之时,雾里青竟是捂住了她的唇,向周围张望一番,笃定道,“弱骨!我知道你在,逐云琚的催动口诀我早就知道,你要是想要那玉的力量尽管冲着我雾里青来!何必费尽周折折磨韩亦幻!”
弱骨恨恨一咬牙,没想到又被雾里青反摆了一道。原本以为引他服下一颗幻药,也会对他言听计从,没想到却是着实打错了算盘,好些时候过去,那幻药的药力似乎仍旧被他压制住了。翼宿的少主,果然不一般!
“雾里青,我算是低估你了!”弱骨讪讪一笑,显出身形,“不过,你还是猜错了。不是我要夺玉,而是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他要逐云琚……”
雾里青脸色凝重,起身之际却不想被韩亦幻拉住,女子绝美的容颜有着一丝倦意,红唇翕动,不发一语,只是那迷离的眼神,似乎是在乞求他不要离开。弱骨冷哼一声,“这庙里早已布下了‘幻药’的粉尘,这女人又服下两颗,神智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
“你什么意思?”白发男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幽幽火光将他的发色染做彤云,“你以为不留下解药,我会放你离开这里吗?”
“哼?那药丸你自已不是也吃了一颗吗?虽然有魔力可以压制,不过那滋味不好受吧?”一抹猩红招摇,与雾里青错身而过,径直向着门口走去,“你若是当真喜欢她,那我劝你还是先下手为强,难不成等着姓云的小子来抢人?”见故人不语,弱骨又是一声冷笑,“‘幻药’的解药只有一种,那便是让她痛!只有锥心的痛,才能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不过我想你也不舍得下手,是吗?与其割开这女人的皮肉,饮尽她的鲜血,你不觉得有更好的方法让她痛一次吗……”
弱骨的意思,雾里青自然明白。
他不语,宛若一尊石像,直到那猩红色的身影消失不见。
韩亦幻依旧凝望着他的白发,缓缓从神龛上探直了身子,双臂环上男子纤细的腰肢。雾里青不知道她此时看见了什么幻象,那幻药的药力一直不退,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露出心底里最为柔软和隐晦的苍白,才会露出这般楚楚可怜的神色——仿佛一只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白狐,高傲却又孤僻,血管里却流着炙热的血。只等着那一抹仅属于她的阳光,将她救赎。轻轻俯身吻了女子的乌发,侧身的一瞬,他却听见韩亦幻口中的低吟。
“欺风……”
眸光一惊,仿佛是一道惊雷落在心间。
第一次,她昏睡不醒,他握她的手,她唤欺风;
第二次,她神智涣散,他吻她的发,她唤的,依旧是欺风。
难道在你韩亦幻的心中,当真没有我雾里青一丝一毫的位置吗?下唇咬出深深的齿痕,终于,没有迟疑地,雾里青颤抖着,将怀中垂目的女子再次抱上神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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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骨没有走远,伤口传来的痛几乎要令他窒息。这伤口,在身上,也在心里。
口诀没有逼出,逐云琚又落在了雾里青的手中,任务失败。如果唯一要让自己说出那幻药的价值,只能说,成全了雾里青满腔痴心。只是,希望他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吧!重重叹了口气,弱骨明白,任务还在继续。
响指一落,式神金髯狮子一声低吼,在自己的周围徘徊。弱骨苦苦咧了嘴,抚上了狮子的鬃毛,“至始至终,只有你还在我身边啊……”这短短一句宠溺的话语,又饱含了多少辛酸!男子拍了巨兽的背,“去,把云欺风引去那破庙!既然逐云琚无望,至少要挑起沉渊派和魔族的纷争……但愿这样,齐帝能让我死个痛快……”
一纸画卷临空浮于眼前,脸色阴郁的男子在听见了弱骨一番话后终于松了紧锁的眉头,高声笑了三声,浑厚的笑声在空旷的石窟中回荡不已,“死个痛快,死个痛快……”
端坐一边举杯独酌一抹修长影子却是不明所以地将杯盏停在唇边,“他要寻死?”
齐帝笑着点了头,衣袖一挥,浑天画卷便飘摇落在了那人的眼前,看见弱骨的影像,男子只是微微一勾唇,“没想到当年叱咤风云的翼宿少主雾里青,鬼宿少主弱骨,到了尘世却落得这般狼狈……一个为执念,一个为女人……”
“如果每一个魔族都像危宿少主蓝泣阁下这般识大局,齐某人也就不必这般苦心经营这百来年了……”齐帝微微一笑,向着唤作蓝泣的男子举了酒杯,“六界一定,你我各分天下,统领仙魔,共享太平!”
蓝泣似乎并不领情,酒盏在手中倾斜玩弄,看着那殷红色的液体一点点沾染上杯壁,“可惜,我听闻,齐帝阁下招揽门下,打出的似乎都是降妖除魔的旗号啊!到头来却要与一介魔族平分六界,您不怕被人笑话揭短吗?”
齐帝似乎早已料到他的质问,轻轻搁下酒杯,“妖类多数愚钝,却极重情义,不除尽日后定有大患……至于魔……”他顿了顿又道,“我总不能将自己都赶尽杀绝吧?”
“哦?此话怎讲?”
“六界中除却了修仙之道,还有一道,叫做修魔……”齐帝突然间掀开自己的宽袖,结实的手臂上竟是一道道乌黑的羽片状纹理,鬼魅怪异不可言喻。
蓝泣幽蓝色的眸子眨了眨,忽而轻声一笑,举起了杯子,“好吧,为了齐帝阁下修魔之道,这一杯,蓝泣先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