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谷所处地底,分不出白日黑夜,所有的光亮皆是由无数的白色石块发出。按理说头顶该是袖清风的地板才是,也不知璠姬施了什么样的法咒,居然能显现出天空的模样来。腾身翻飞皆没有阻碍,秦天诧异之极,心中不禁赞叹这白石谷的巧夺天工。虽然苍穹中待命的荧光羽箭渐渐隐于一片白色之中,却依稀分辨得出轮廓来。其他不说,光是隐约觉察出的数量便有些令人招架不住。这女人所用的暗箭,倒是比云欺风的式神白鹰所使用的白羽镖更加难缠三分。
“傻愣着做什么?杀场上要是有一丝分神立刻便没有了性命!”璠姬向秦天呵斥一声,“就那么想死么?”
秦天被她这么一骂,倒是清醒了一些,只是眼神惊觉的那一瞬,漫天的羽箭便夹杂着风声“嗖嗖”向他发射过来——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璠姬口中的修行当真不是糊弄小孩子的,她是认真的要他的命!不过貌似也只有在这种境况之下,才更容易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不是么?
只见那些泛着寒光的羽箭渐渐隐在了白石的光华之中,若没有很好的眼力,还当真难以分辨。没有云欺风那般迅捷的身法,亦无法像妖族那般有着‘凌仙’逃遁的妖术,秦天咬牙,无名剑的火焰腾出一丈多高,他双手握剑在周身这么一划,那道灼灼火光竟是将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热浪弥漫,宛若一只凌空而睁的鬼目!
璠姬一愣,没想到身体属火灵的秦天居然能毕方神鸟之火和手中之剑这般融会贯通!只是,这般使用,难道不会给身体带来负担么?若是凡人的血肉之身,被这般温度的火焰包裹,自然会化作一滩焦黑不假,即便是修真之人的体质,也经不住那火木之神的离火烧心啊!
可是一阵火焰的风暴席卷之后,那些数目惊人的荧光羽箭一一从天空中坠落下来,被烧灼成黑色,有些过于接近秦天周围的,早已连踪影都难觅了。璠姬紧紧盯着那火焰褪去,显现出的男子身影来——秦天虽是有些喘着粗气,好在一身的灵力没有紊乱不安,那阵火焰风暴似乎并没有耗尽他太多的气力,稍稍稳住了身子,无名剑被重新提起。
“好!”璠姬深深吸了一口烟枪,对上了秦天的眸子。荧光羽箭阵被秦天唤出的火焰所破,她似乎很是开心,一身墨色衣裙在白石谷中显得格外显眼。
“我还没完呢!喝!”秦天忽然间怒喝一声,无名剑发出低低的鸣叫之声,冲天的光华几乎要将半壁白石谷染做橙红色,灼灼的火光在空中汇成一只火鸟的形状。璠姬镇静地望着秦天无名剑身上独脚神鸟的烙印,经历了方才的一场火焰风暴,在他的身上发生的任何事已经不会再让她觉得惊讶了。微微眯上了眼睛,女子的神色中已然带上了一种赏识的情愫。又或者,这一切她早该了然于心,毕竟,那一双双猫眼,是不会背叛她的。而这猫一般慵狡黠的女人,神秘的美目中,隐隐藏着的都是不为人知的故事。
“气势不错,不过……”远远见到秦天向着自己挥剑劈来,璠姬轻声一笑,单手凝出一股灵力,那是一道不同于五灵中任何一种灵力的色彩,柔和到似乎是由萤火虫尾部散发出的幽光汇聚所成,“光有气势是远远不够的!”
“轰隆……”璠姬手中的灵气聚集而发,宛若一堵隐形之墙,生生格挡下了秦天剑中弥漫的火光。秦天有些嗔目结舌地看着百试不爽的神力渐渐消散,就像被撕扯开来的无数破絮在洁白无瑕的白石谷中飘零散落……张着的口不知不觉间竟然合不拢——明明没有看见她使出任何招式,没有任何具有攻击性的动作,那长柄烟枪几乎没有移动!为何,只是这轻巧的一个动作,便能化解开这般强力的火焰之鸟来?!
璠姬,当真只是一个厌倦了修真界乏味修行,而到尘世中来做着风流买卖的简单琢玉师傅么?依照秦天的推算,她的修为,绝不在沉渊掌门云无涯之下!再加之可以被云上逐选中作为逐云琚的雕琢者,她的灵力一定是万中挑一,不与寻常的修真之人列同。
秦天驻足观望,谁料那抹墨衣身影瞬间由一化作五,惹得执剑之人一时间以为是自己眼花。可是那烟枪敲在身上的感觉确是真真的,从五个不同方向袭来的女子影响让秦天无路可逃!“怎么回事!”他大喝一声,明知道这是璠姬戏弄他的伎俩,可秦天还是有些乱了阵脚。手中木剑胡乱挥舞了一番,可是却每每擦着她的衣袂划过,几招下来,竟是连璠姬的身子都没有碰触到,而身上却早已被那灼热的烟枪枪杆打出了几道痕迹来。
“哎呀哎呀……完全不行的样子嘛!”璠姬遮口一笑,一手化掌,乘着秦天挥剑格挡烟枪之际,掌中凝风,灵力似乎是被她压聚成了几近透明的气流,强有力的喷涌而出,将秦天重重震到了成山的白石之上。后背本来就在鬼界铜柱地狱中被灼伤,此番背部又是一次重创,新伤旧伤倒是一并发作了起来,疼得他龇牙咧嘴再也不顾的了形象。“咳咳……”身子缓缓落了下来,秦天倚坐在白石的一侧,喉头一甜,咳出殷红的血。
“喂,臭小子你没事吧?”璠姬自知刚才的那一掌力道和灵力的释放有些过分,只怕秦天会有些招架不住,急急飘身而去,俯身检查他背上的伤势。
“不行了不行了……璠姬大婶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吧……哎呦……”秦天苦苦叫唤,那碧波池药浴虽好,却也只是生肌活血,没想到这番一折腾,竟是更加疼痛不堪了,“我知道为什么我秦天活不过三年了,没准就是让大婶你给害死的……”
“去你的,别动不动把死挂在嘴边……”璠姬秀眉紧锁,一把掀起秦天上身的衣服来,那仍旧有些红肿的脊背果不其然有出现了大块淤血,这情况倒是有些不妙——看样子,今晚得让小瑾再给他好好配一副药出来,不管要多少珍贵的药材,也一定要将这个伤医好。“今晚跟我出去……”
“诶?出白石谷去吗?”秦天惊愕,难道这是因祸得福?“不是说抢不到你的烟枪不许出谷吗?”璠姬一抿嘴,妙目圆瞪,“叫你出去就出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给我再去碧波池泡一泡……”
“又要泡澡啊?虽然也不错……那你也答应帮我医小韵的脸了么?”
璠姬脸色一垮,“你这小子怎么满脑子都是姑娘家?你还没有抢到我的烟枪不是?放你出去都是看在你是个伤员,不然我巴不得你老死在我这白石谷里,省的你天天要我费心……”
“这口气怎么说得和我老爹似的?”秦天有些忿忿道,“要是我拿到了你的烟枪,你就帮我治好小韵的脸,是不是?”
“是……总行了吧?可你这副模样,能拿得到么?”璠姬说着便去摸搁在地上的烟枪,只是玉指摸索了半天,却仍然是徒劳,“我的烟枪呢……”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低头向秦天手中一张望,果不其然,自己从不离手的烟枪正稳稳躺在他的手中。
男子的脸上换出一种得意的神色,嘟哝道,“嘿嘿,别找了,在这呢!果然对付女人就得用下三滥的手段……唔!”头上被重重敲了一下,秦天揉着脑袋,对上了璠姬愤怒的脸,她的声音骤然间提高了几度,“好啊,居然敢骗老娘,装伤博取我同情吗?还有,‘对付女人就得用下三滥的手段’这话谁教你的!”
“云,云欺风……”对不起兄弟,形势所迫,只能出卖你了。
“哼,姓云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气急败坏地夺过秦天手中的“战利品”,璠姬的脸色阴沉地可怕,“我去看看那个小子死了没,居然敢教坏你!本来还指望他能好好引导你修成正果,你们两个扶不起的阿斗,还学会沆瀣一气了……”
不知怎的,秦天觉得现在的璠姬倒是比刚才对峙时更加可怕,刚刚支起的身子片刻间又瘫软下去,连连扯住了她的衣袖,“喂喂,不用吧……欺风怎么说也是你老朋友的儿子,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回去管管你自家小孩……”话刚说一半,他转念一想:不对,这璠姬虽说在修真界修行过,也像是到有孩子的年纪了,可她在尘世还不是做的烟花买卖的风尘女子?提孩子,那还不是戳她死穴让她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了吗?呸呸呸,这话说得真是失败!
怯怯观察了璠姬的表情,谁料她张了张口,居然不愠不火只是瞪了他一眼,“给我在这里呆着,回来再找你算账……”
“喂,你……”还欲说些什么,谁料璠姬丢下一句,“要想医好你妹妹的脸,就给我呆在这里休整一番与我回上面去!你要是敢跟过来,不光是你,我连云欺风也不会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