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用干布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秦天这会儿才发现，人生最快乐的事便是在出了一身臭汗以后舒舒服服泡上个热水澡——尤其是璠姬托那什么小瑾姑娘特意为他配制的药浴。前几日在白石谷，虽说一天累得要死，倒是也能就着涓涓流水捞上这么一把，可那有这般带着药香的热水来得痛快？！此时此刻说什么神清气爽真是一点不为过，使劲甩了甩头，丝毫不在意无数水滴向四周飞溅出去。
“搞什么，落水狗抖毛还没见过这么起劲的呢！”在碧波池外等候许久的云欺风厌恶地推开折扇遮挡散落的冰凉水珠。说来也真是麻烦，那十二妙玉中精通药理的小瑾姑娘检查了两人的伤势之后，坚持要“因伤而治”。
“反正碧波池因为你们这些个麻烦家伙的到来，已经不再招待客人了……”璠姬是这般告诫两人，“不用也是闲着，便按小瑾说的，你们两个轮换着用……”
“唉，真是大大减少了我们两人‘坦诚相对’增进友谊的机会……”秦天一脸嬉笑，随即遭到折扇狠狠一敲脑门。“不和你胡闹，有人等你很久了。”云欺风笑着欠开身子，秦天脸色瞬间定格——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一脸忐忑的小狐狸韩亦真。拍拍他的肩，巧笑着的男子与之错身而过。
眼见着云欺风走远，韩亦真这才开了口，“我……”
“那些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秦天的声音有些愠怒，急切，似乎酝酿了很久的情感在一瞬间喷发出来，“我根本不相信你在铜柱地狱时说的话！现在，我要你重新告诉我，小韵脸上的咒印，到底是不是你种下的？”
“你不是已经相信韵姐姐的话了吗？为什么还问我？”韩亦真几乎是脱口而出，上前一步狠命捶着秦天的胸膛，埋怨道，“我说不是我，你会相信吗，你会相信吗？那时不相信我，现在就相信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好过分，你每次都是这样，心里只想着韵姐姐，从来不注意我，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从来都不相信！”
秦天想着往后躲，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来，低头看那耍着脾气的娇小身子，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可是，小韵她……”
也许是打累了，韩亦真在听见秦天口中说出秦韵名字的时候，突然间松开了手，将他推开来，“又……是她呢……”
是呢，忘记了。在鬼界之中，在自己看不见的阴暗里，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的身影，滋味是那么苦涩。失去了视觉，可是那般的影像似乎已烙印在了心头，只要一想象，就会难受。可是，即便如此，还要一次次安慰自己，没关系，至少他心里还有自己，至少还能像朋友一样打打闹闹。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连碰触的权利都没有了，自己还算不算留在他的身边？自然……是不算。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自己。不管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好玩，他的心有所属，若是继续留下，只会变成一种可笑的负担。
第一次有种要彻底松手的感觉——也许还是自己太任性了吧？人家明明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强求什么？早就被嘲笑过无数次了吧？好了，有些坚持也该放弃了……轻轻抬了脚，她的唇在秦天的侧脸轻啄一口，不敢用力，生怕他会躲了开来。
“诶？”秦天一惊，伸手摸着自己的脸侧，“怎么突然……”
“没事。只是告别而已……”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韩亦真很惊讶自己的语气怎么会这般冷静。她向着秦天一笑，淡淡说出一句。背过身子，双手背于身后，跳开几步，笑颜如花的女子突然回眸道，“……能不能，也亲我一下？脸就可以……”
“你要回凝冰谷吗？和亦幻姑娘一起？可是欺风他……”
“能亲我下吗？”又一次重复。没有流泪的冲动，秦天眼中，褐发女子嘴角洋溢着天真烂漫。仿佛是被什么所感染，男子没有再追问什么。移步到她的面前，他迟疑片刻，还是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说不清的怜爱，“这下满意了吧？你这小狐狸……”
“哥哥！你快看我的脸——”湖蓝色的衣袂翩飞而落，宛若盛开的蓝莲花一般清逸柔美，秦韵的声音没预兆地响起，却是在看见秦天韩亦真暧昧不清的距离时戛然而止。她便这般愣愣望着两人，几步之遥的距离却仿佛是千里之外一般遥不可及。
“韵姐姐？！”
“小韵？！我们……我……”秦天和韩亦真面面相觑，根本不知如何解释眼下的这一幕。谁料秦韵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捂住嘴巴，夺路而逃！秦天重重一叹，抬脚便跟了上去。没有一丝犹疑的，仿佛身边带着笑意的褐色身影早已变作了过眼云烟。
两不相欠。韩亦真斜斜依靠在墙壁之上，甚至都没来得及向秦天说一声再见，这场告别便画上句点——可惜，自己永远无法像姐姐那般决然，残酷地断了自己情意的所有后路，然后佯装坚强地将泪水留与夜深人静之时。自己能够做到的，无非是换一种方式，继续快乐。不让任何人为自己担心，姐姐也好，啸狼也好，云欺风也好……还有他，也好。
“我也很想要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记得这般和韩亦幻说过，谁料她却轻笑着抚着她的头，说她还小。当真是年纪的问题？作为狐妖，三百年的修为确实有些微不足道，只是相对于尘世凡人的阳寿而言，自己，活得太久了，不是吗？只是这么久，才遇见了一个让自己愿意生死相随的笨蛋。
生死相随，还不够刻骨铭心吗？
可是他还是这般头也不回地追逐他所中所爱而去，这便是所有故事的结局了吧？你有你的生死相随，我明白，我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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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血腥味从口中蔓延到鼻腔，原本就有些招摇的红发此刻更是肆意凌乱，在一片摄人心魄的黑暗之中，弱骨重重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边断裂的数十支白骨刺。男人高大匀称的身子瘫软在地上，右手因为肘部的痉挛微微颤抖着，所有的狂傲不羁在此刻破碎成块，余下的，只有满眼的殷红，宛若男人血色的眸子一般，在黑色的巨幕之下，刺目如同绽放开的罂粟花。
“唔……我不服……我不服……”残留的战斗意识让弱骨伸出手去够落于一边的白骨刺，只是在碰触的瞬间却是被一只脚重重踩住，他的嘴咧开，恨恨道，“放开，让我和你打！”
那只脚当真抬起，却是半空中转了方向，向他的腹部又是一踢，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令弱骨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击在石壁之上，坚硬的石壁顷刻间裂出蛛网般的花纹！
“混蛋……”手中勉强再次凝出一支骨刺来，却是无论如何没有力气再投掷出去，弱骨用它支撑住了伤痕累累的身子，一头火焰般红发遮住了眼睛，“再打！”
“不要勉强了，无论多少次，输家都是你。”男子的声音低沉仿佛是从石洞中穿透而出，这毫无意义的战斗让他觉得乏味至极。稍稍整理了暗黑色的衣袍，他挪动了几步，走到弱骨的面前，光是伸出手指的动作便让眼前野兽般杀红了眼的男人浑身一抖。黑影突然间发狂地笑出声来，“你看，你已经开始害怕我了，一颗棋子，开始害怕自己的主人，这是何等的凄凉啊……”
弱骨狠狠咬着牙，望着眼前自称主人的家伙，熟悉又陌生。记忆中，似乎从未找到过他的破绽，明知道难以招架，可是当他一掌向自己拍过来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祭出了兵刃，血液沸腾着，叫嚣着，要与他一分高下。
败得惨烈……
弱骨看着那王一般缓缓走出阴影的男人，他的表情绝然不可一世——心中装着六界的男人果真与只会打打杀杀的自己不同吗？
“哼，死在你手上，我一点都不遗憾……齐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