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眉轻皱。
雾里青察觉到韩亦幻落定的眸光,慌忙垂下了衣袖,将尚未复原的手隐匿好,这才飞身回到女子的身边,“……结束了,喏,你看。”另一只手前伸至她的眼前,自指尖缠绕而下的正是那颗石头坠子,摇摇晃晃,与逐云琚靠近的那一霎那,两者皆闪动出青色的幽光。
韩亦幻侧身向他身后望去,那殷红的血泊中,黑衣女子一动不动匍匐在地,似乎还有残存的气息,那一双诡异的黑眸子,仍旧死死盯住雾里青的背影。那凄楚的神色,分不清是幽怨,还是不甘,又或者,是一种发自肺腑的迷惑不解。
见白狐女握着玉佩愣神,雾里青似乎有些明了,将石坠子轻轻搁绕在她的手腕上,转身道,“我回避一下,接下来,要做什么,你该比我清楚……”他的话未说完,却听得见韩亦幻的声音响起,“六道魂烬,涅槃魄生;天逆诛道,地旋灭宗;紫青相凝,不叛不欺!”猛然间回首,雾里青浅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不解——她居然在自己的面前使用逐云琚,这般不计后果地将口诀念出!难道……她真的是打从心底里信任着自己?!
按捺不住的喜悦却被肩头的疼痛所击散,带着倒刺的长鞭与皮肉接触,疼得钻心,雾里青愤愤扭头,却对上了魅姬的黑眸——自她手中而出的铁铸长鞭伸长了许多,竟然一击便击中了数丈之外的自己!那长蛇般的暗色长鞭,目标依然是那石坠,韩亦幻大惊,却因为在施法,眼见璎珞的青魄在逐云琚奇异的力量之下,正一点点抽离出那造型奇特的挂坠,游离至玉石之中来。不敢轻易挪动身型,韩亦幻只得眼睁睁看着雾里青伸出那只利爪,将长鞭牢牢握住,鲜血肆意横流,滴落在她如雪般洁白的衣裙之上。
“雾前辈,你……”
温柔做出了噤声的动作,宛若兽爪的手被长鞭上的倒刺割破,雾里青眼中却依然柔情不减,“……没事。她气数已尽,坏不了事。”
韩亦幻微微点了头,再次将灵力渡入逐云琚中,玉石流光刺目,六点青魄流离,加上先前搜集到的三魂,找回璎珞当年失散所有魂魄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步!身子不由瘫软,细密的汗珠却让白狐女由衷地欣慰——那个冗长的故事很快便会有了结局,脑海中浮现出韩怀空的样貌来:爹爹,你是不是也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还有易燃……
“绝杀之刃!”雾里青低低一唤,手中风灵乍现,以手为刃,将那长鞭从中间割裂开来。气力的震慑,让他微微退了一步,长鞭另一头的魅姬,亦被震吐了一口鲜血。只是,那丑陋的面孔依然狰狞,她拼劲全身的力气向两人喊道,“逐云琚!我竟然忘记了凝冰谷谷主韩亦幻身上有逐云琚!”那声音疯狂到不可理喻,那嚣张的口吻令韩亦幻手中兵刃几欲刺穿她的咽喉,“我知道口诀了,哈哈,哈哈哈!我要告诉主人,他一定会很开心!我魅姬接手鬼界指日可待,我成为鬼界之王指日可待!哈哈,哈哈哈……”
“疯子。”
“哈哈,你以为这个魔族不想要这宝贝?就算他不要,难道所有的魔族都不奢望得到逐云琚的力量?你想得太简单了!”魅姬不依不饶,摇摇晃晃支起身子来,失去了石坠的力量,她用几千年道行修炼出血肉的身体开始变得衰败不堪。
韩亦幻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了雾里青身上:不错,唤醒逐云琚力量的十六字口诀被这两人所听见,即便魅姬今日死于自己刃下,雾里青又当真不会将口诀交给弱骨么?还有弱骨身后的黑衣男子,又是什么目的?日后倘若形势有变,自己还有能力担保这上古玉石的万全么?雾里青仿佛读懂了她心中的纠结,双指凝出一道幽光,决然道,“亦幻姑娘放心,逐云琚的秘密绝不会传出去!雾某这便封了自己的哑穴,待将这枉死城主送入轮回,再自废双手,今后任凭姑娘定夺!此心决绝,上苍可鉴!”语毕,那道指尖凝出的幽光当真向他的胸口穴位点去!
“雾前辈,不要!”韩亦幻扯住了他的衣袖,几乎是喊出声来,“我相信你!”见雾里青眼中慢慢溢出别样的惊讶,她垂了眸子,又小声重复一句,“我相信你。”
“好。雾某定不负亦幻姑娘所托。”凤鸣古琴再一次立起,风灵祭出之际,三人所在的空旷之地居然猛烈的颤动起来,似乎是有什么冲破了层层的阻隔,黑色的巨大石块密如落雨,一时间纷纷向他们砸来!“小心!”指尖碰触的琴弦微微变换,那旋转着的风墙重新腾起,幽绿之光将两人笼罩,只听得碎石声阵阵,被锋利的锋刃切割开来,“啪嗒啪嗒”落在坚硬的地面之上。
半晌,那石雨才停息,雾里青退去周身的保护。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由火焰汇聚而成的火焰之鸟栖息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而鸟背之上,正是秦韵和韩亦真,还有奄奄一息的秦天!火鸟落定,便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缩减下去,最后化作一点零星的火捻子,熄灭在三人的身旁。似乎方才的庞然类似于涅槃凤凰一般的神兽,不过是一时间的幻想或者,海市蜃楼。
而羸弱的枉死城主魅姬,则被无数的石块击中,被压于一块巨石之下,动弹不得,只有那宛若黑夜的眸子时不时一眨,示意着这里有生命尚未流失。
“亦真!”韩亦幻此刻再也止不住内心对韩亦真的担忧与想念,飞身来到她的身旁。那小狐狸受了先前的委屈和惊吓,正伤心欲绝,突然听见朝思暮想之人的声音,不觉一怔,伸出了双手,摸索道,“姐姐,姐姐!是你么,是你么!”
“你的眼睛……”万箭穿心一般的痛楚将韩亦幻包围,“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目光瞥落到秦天身上,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几欲晕厥——男子裸露的后背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那被火焰灼伤的焦糊味刺鼻,他脸上无尽的痛苦欲盖弥彰。即便如此,面对了韩亦幻的责问,他还是勉强露出抱歉的表情来,“亦幻姑娘,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她……她,她被魅姬夺去了视觉……”
雾里青眉头紧锁,瞬身来到几人身旁,见秦韵一直默然不语,白玉面具下的表情不算分明,果然还是止不住那份思念的蔓延么?轻摇了头,白发男子顿时惆怅万分,韩亦幻的表情亦让他心痛不已,“亦真姑娘,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可以么?”
听见这熟悉的温柔语调,韩亦真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忙不迭扯住雾里青的衣摆,“勤辰长老,求求你,救救秦天吧,他,他……”
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