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如一具浮尸,在潭水中缓缓飘荡。
阴寒,驱赶着内心的火热,凌峰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凝固。
无孔不入的寒气,一点点蚕食着与生俱来的温度,直到柔软的身体变得僵硬,直到那清晰地头脑慢慢陷入死寂。
凌峰昏死过去了!
黑色的湿气,居然在水中乱窜,凝聚之后,又轰然崩裂,支离破碎。
一层寒霜凝结在凌峰的躯体之上,生死茫茫,死神在张牙舞爪地向着凌峰弹出了招魂曲。
“看你有没有出息?”
那是灵伯的声音,依旧那般僵硬,可谁都听出来,那语气之后的浓浓关怀。
“孩子,来,到妈妈,这里来。”
灵族的装饰,却秀出眼前美妇的婀娜多姿,嫩玉生花。笑靥绽放着温暖,怀抱充盈着温情,美妇在前方,遥不可及,却又真实无比。
有人说,濒死之时,往往产生幻觉。有人看到了亲人在招手,有人看到了自己前世,而凌峰看到的却是一段失落的记忆。
幻觉没有了。
死寂的脑袋居然在奇迹般的慢慢复苏,进入躯体内的湿气,居然在仓皇逃走。
阴沉沉的潭水之下,居然苍翠一片,那是生命的气息,驱赶着行将就木的死亡,温暖着硬如冰雕的躯体。
凌峰不知,混混噩噩之中,好像觉得有一双双手在托着自己,亲切,温暖,血浓于水。
也许昏死的时间过长,凌峰总是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纵使他的脑海中,有着点滴印象,却也零零碎碎,根本不知道胸口处,一片菜叶,在闪烁着光芒。
菜叶很神奇,总在凌峰遇到危险地时候,如亲人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也许这便是血缘上的藕断丝连吧!
没有时间的概念,等凌峰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十天。
身上干燥清爽,没有留下半点潭水的痕迹。
凌峰迅速地站起来,然后吃惊地摸着身上的衣服,兴奋激动,直到后来的焦急担忧。
“我的那两片菜叶呢?”
从上摸到下,口袋里,衣角的缝隙中,凡是可以藏东西的地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不对。在那天的时候,就没有。”
凌峰回忆起寻找夜明珠的场景,只是当时只注意了夜明珠,忘记了那两片菜叶,而那是灵伯留给自己的唯一思念。
“祈婉,你骗我夜明珠,坑我跳崖,如今连我的菜叶也偷。等我出来了,不会让你有好报的。”
凌峰仰望黑漆漆的“天”,恶言诅咒着,眼光着充满了怨恨与恶毒。
真黑,黑的,阳光都要躲避;真湿,湿的,空气都在沉沦。
虽说这里没有阳光,却还可以看到四周,那惨绿色的光芒,将这里印染的宛如无间炼狱。
“我现在是遭天弃、被世遗了哦!”
纵使身处在这般恐怖的地方,凌峰也不忘自嘲一番。反正都死过一次,对他来说,死亡俨然已经不再可怕。
崖壁上,流淌着黑水,汩汩流出,泛着倒人胃口的尸臭味,可那魔芋却乐此不疲地绽放着花朵,娇艳欲滴。
魔芋很大,可以说比凌峰所见花朵的百倍还要大的多,呈喇叭状,中心一株花蕊,迷离着奇异芳香,可融合着尸臭味,到显得更加呕心。
“这里有花?还真不简单。”
说话间,凌峰便准备伸手去触碰一下,感受着另类的花香,谁知,那魔芋似发疯的狂人,张牙舞爪地向着凌峰席卷而来。
确实有牙,无数的犬齿,上下排列,森然恐怖,上面居然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魔芋要吃人,凌峰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危险。
无影无形凌虚步,是凌峰唯一倚仗的逃生伎俩,其次的道法无上,只是略知一二,也可以说是泛泛了解,匆匆涉猎。
千重身影,扭曲了空间,凌峰在魔芋的触手之中,游刃有余,任凭魔芋疯狂的舞动,却总是与凌峰擦肩而过,不多时,魔芋安静了。
静静地,魔芋,像一只匍匐的野兽,等待着脆弱的食物。
“妈呀,还真是不简单。”
惊魂未定,凌峰逃也似的离魔芋八丈之远,也再度认识到,美丽的东西确实有危险。
所谓的天,便是那久久不散的黑气,似乎一股诡异的力量强行拘禁着他们,让凌峰惊疑不已!
暗红的地面,在惨绿色的光芒之下,多少显得有点诡秘。色调上反差,刺激着凌峰的瞳孔,这里会是鲜血染红的吗?
捡一块泥土,放在鼻端闻了闻,一股千年陈腐的血腥之味,在鼻端久久盘旋,真是“绕梁三日”。
真的是鲜血染红的,可很难想象,这满目暗红大地,得需要多少鲜血的浸染。
“难道有人在这里集体自杀?不会吧!至于这么生死与共么?”
行走其间,凌峰的话语显得突兀而且空洞。声音被拉的好长,听起来像女人在哭!
“不会吧?真的有女人在哭?”
胆小的特性总在最不需要它的时候,悄悄地跑到心底,肆无忌惮,虽然刚刚的死亡消弱了它,可它却依旧强大。
“呜呜……”
低泣的呜咽,流转着凄凉,那种生死茫茫,充满了心碎的力量。可在这里,却显得阴森,飘渺之中,带着些许鬼里鬼气。
凌峰的心,猛然之间,跳的很快,后背一身冷汗。
“跳那么快干嘛?不知道你会跳么?哟哟哟,还肆无忌惮了。”凌峰指着自己的心脏,一脸苦笑。
前方虚渺,迷迷蒙蒙的,总有着挥之不去的迷雾,在那里游来荡去。抬首望去,留给人的,却一种空荡荡的失落感。
迈步前进,凌峰也不知道那呜咽之声的具体位置,似乎是四面八方,虽然很不想遇见,可最终还是看到了。
一身白衣,那种刺眼的白,很像丧服。乌黑的秀发,垂肩贴股,婀娜的身姿,纵使坐着,也掩盖不住,当年的风韵。
“大姐,你坐在这里哭什么呢?”凌峰站在三丈之外,战战兢兢地问道。
“呜呜……”
女人没有回答,依旧掩盖着脸面,侧着身子,背对着凌峰,悲痛地哭泣着,哭到伤心之处,全身都因此颤抖。
“大姐,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凌峰问道,可越来越害怕了。
“这里是沉沦黑崖。”
女人居然说话了,虽然那空洞的声音,没有半点生气,那是一种死亡后的冰冷。
“沉沦黑崖?什么是沉沦黑崖啊?”虽然未移到半分,但凌峰觉得似乎少了些许恐惧。
“呜呜……”
女人又不说话了,已经伤心欲绝的哭泣着,颤抖着肩,颤抖着全身。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哭泣呢?”凌峰又换了一个问题。
“因为我的心没有了。”
说话间,女人猛然回头,惨败的脸上,悬挂着凄厉的笑容。口腔、鼻孔,眼角和耳边,都流淌着粘稠的液体,殷红凄惨。
“鬼呀……”
凌峰拔腿就跑,无影无形凌虚步,在急切之中,被施展地更加的灵动飘逸。
那种如风似云般的奔跑,就连兔子也自惭形秽。可凌峰还嫌慢了,恨不得把两腿都抗在肩上飞。
“利剑中,我丢失了心,帮我找回来吧!呜呜……”
凄惨的声音像魔咒一般,总在凌峰的耳边久久回荡,不想听,可声音却总刺动着耳膜。
“啪——”
奔跑着的人影猛然之间下坠,凌峰与大地来个最直接的接触,可嘴唇却碰到一个干硬的东西,鼻端顿时弥漫着一种很怪异的味道。
“呸呸呸呸呸呸,见鬼了,和骨头接个吻。”
当凌峰睁开眼睛的刹那间,一双黑不隆冬的窟窿正死死地盯着他,而他的嘴唇则正好靠在头骨的嘴骨上,一派深情。
爬起来,凌峰粗暴地踢开了头骨,恨不得把口中的口水都给吐干了,而一想起和头骨接吻,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干呕了几阵。
“这要是个男的,那我不是亏大啦?”
凌峰斜眼盯着滚在一旁的头骨,生气极了,可刚想抬脚准备摧毁头骨的时候,一件让他头大的事情发生了!
头骨里居然传出了声音。
“我说兄弟,亲了我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想让我支离破碎?”
说的轻松,可在凌峰听来全身发麻,头皮如过电一般,身上的汗毛都不寒而立。
“啊——人生真背,再度见鬼。”
又是一场亡命般的逃跑,无影无形凌虚步,让凌峰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附近,直到茫无头绪地冲进了一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