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满头白发,苟延着身子蜷缩在地上。
刘成林原本多的是游手好闲,却也不至于将家里闹的天翻地覆。自从沾染上地产买卖,套进去的钱财愈加的多,算算数额竟比从前在赌场欠的更加庞大。
“娘。”刘成林见状跪在地上,脸上早已泪痕累累。“孩儿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孩儿在外边欠了一屁股的债,倘若不还,孩儿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刘成林抢走刘氏钱袋离开。
“怎么样了?”
酒楼包厢内,杜秦站在窗前,楼下有几人殴打在一块,杜秦看的饶有兴致。
对面便是赌场,从这儿全然看得清赌场大门。
“公子,已经办妥了。”贾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内敛而又利落。杜秦叫贾云步步利诱,将刘成林套入陷阱,便就是为了今日,解决了刘成林。
“还有多久到?”杜秦又问了声。楼下那几个壮汉将中间一名男子打的满身伤痕,随即甩袖回到赌场。杜秦嘴角微扬,竟鄙夷的笑出了声。
“已经在楼下了。”贾云低头应答。
杜秦不再说话,贾云明白过来意思,转身离开包厢。不一会儿,回来之时,他身后跟了一个瘦瘦矮矮的男子,正是刘成林。
“这是我当家的,你想要求情,与他求就行。”贾云淡淡同刘成林嘱咐一句,吱呀一声将门关上,只留刘成林慌乱对着杜秦背影。
单单从背影,刘成林便就能看出杜秦器宇不凡,定不是出自寻常人家。
“少……少爷。”刘成林哆哆嗦嗦,往前走了几步。他是在赌场经历过催债的,那些人可是能下得了狠手,如今房间只剩下两人,刘成林又拿捏不准杜秦做事手段,心里自然紧张。
“你欠了多少?”杜秦说话不冷不淡,他忽而回头,面无表情望着刘成林。
刘成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杜秦生的俊朗尊贵,就是不发一语,气势上也能压过刘成林几个脑袋。何况刘成林现下还欠了许多钱。
“五千两……”刘成林重重低着头,身子抖的跟筛子似的。杜秦就是从他这些反应中,瞬间熟悉了刘成林是怎样一个人。
心地不坏,可贪财胆小。杜秦对刘成林很是满意。
“五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杜秦声音稍稍拔高了些,故意弄的有些惊讶。让刘成林更加害怕。
刘成林此时吓的额头冒出细汗,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杜秦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他用手中扇柄将刘成林的下巴抬起,逼刘成林与自己四目相对。“你若是愿意归为我用,替我办事。五千两银子一笔勾销。他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何?”
单单是五千两银子一笔勾销,已经让刘成林心动不已。他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杜秦脸色,发现面前男子并非是开玩笑的语气,才重重点头。
“谢少爷,谢少爷。”刘成林感恩戴德道。
杜秦便是要弄的刘成林无路可退,弄的刘成林对自己心存感激,这样做起事来才足够卖力,足够忠诚。
转眼间过去了四五天,邱思雨那边却仍是毫无消息,她像凭空消失在京城一般。乐封岳倒是查到了些关于自己生母刘氏的消息。
“她已经失忆,只知道自己现下有个儿子,并不记得……您了。”侍卫站在乐封岳面前,面露难色望向乐封岳。
乐封岳眉头紧锁,心里涌上愧疚之意。他不知与母亲失散的这些年里,母亲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乐封岳本就是个孝子,知晓刘氏过的并不顺利,更是难受得很。
“属下说带她回来,可她并不知您身份,不愿同属下回京城见您。”侍卫说罢也是微微叹了声气。
可怜乐封岳如今家道权贵,却是不能母子相认,迟迟享不了天伦之乐。
既然刘氏不愿意回宰相府见他,乐封岳有了亲自去寻的想法。既是生母,相认途中多些挫折,乐封岳也是认的。
思来想去,乐封岳决定在过去之前,先将此事告知乐樱。毕竟刘氏来这宰相府,乐樱也要喊声奶奶。
彼时,乐樱正吃第二碗桃花羹。前厅的丫鬟来说,乐封岳叫她过去一趟。
“你将这碗留着。”乐樱走时不忘叮嘱绿芜一番。她可真是太爱吃甜食了。乐樱心想,邱思雨从前最爱吃她做的糕点,可惜如今却是做不成的。
书房里只有乐封岳一人,从进去乐樱就感觉到气氛沉重。她心里忐忑,不知乐封岳要与自己说些什么。
乐封岳叫乐樱坐下,便就同她聊起生母刘氏与自己身世。
“从小我家境贫寒,一粒米要掰成两半煮。母亲一人将我养活,其中受的艰苦,就是我也难以体会。”乐封岳连连叹气,看得出他对刘氏十分感激愧疚。
乐樱从前只知宰相府与旁的不同,这京城里大多名门世家都是世代权贵,祖上便都是些大人物。唯独宰相府,乐封岳压根没有背景,靠着自己努力,坐上宰相的位置。她倒是第一次知道,乐封岳还有这样凄惨身世。
“那时我习得古书,在村里算得上头等聪慧,母亲砸锅卖铁让我进了学堂。有次回家,我竟听见邻里闲话,说母亲傻,我这般怎能有得了大出息。穷人就是要穷一辈子的。”乐封岳嘴角微扬,露出的却是苦笑。
好在他有出息,最后考上功名。可当他衣锦还乡时,却得知家中发生大灾,母亲也没了踪影。不过一家村民,要找起来何谈容易,就是这两年,乐封岳才寻出些眉目来。
乐樱在一旁听着早已眼圈泛红,对乐封岳更是心生敬意,要知道大宣这等等级森严的地方,乐封岳能从寒门出身爬到现下这个位置,可是十分不容易。尤其是对母亲的一片孝心,着实令乐樱感叹不已。
待到乐封岳说完,乐樱忽的跪在了地上,吓了乐封岳一跳。
“樱儿你这是做什么!”乐封岳面露惊讶之色,赶忙要去搀扶。可乐樱对乐封岳心存愧疚,一时想要将出身秘密告知乐封岳。
她将乐封岳的手轻轻甩开,一双眼睛聚精会神望着乐封岳。
“爹,女儿不孝,从前嚣张跋扈,任性妄为,让您给女儿收拾了不少的烂摊子,也操碎了心。”乐樱说着哽咽,眼睛一片氤氲,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乐樱自认为她附身在这具身子的时日里,乐封岳待自己很是宠溺。她早已经沉迷于这段半路得来的父女之情当中。
“这些都是爹愿意做的。”乐封岳看见乐樱懂事,不知怎的鼻子也有些发酸。再加上方才与乐樱忆起身世往事,乐封岳这下也是情难自控。
乐樱本就对乐封岳印象不错,上回宰相府遭殃,乐封岳被软禁,乐樱见圣投血书也是真将乐封岳当作了家人看待。如今听乐封岳敞开心扉说起往事,乐樱也是彻底把乐封岳当作了亲生父亲看待。
两人寒叙许久,乐樱算是真真放下了心中最后一道芥蒂。
次日早朝之后,乐封岳留在了乾清宫。他同皇上说起认母一事,皇上本就崇孝,看得乐封岳如此孝顺,就是如今身份尊贵也未忘记家中老母,更是对乐封岳印象不错。当即下了恩旨,让乐封岳去外地寻母。
自然,乐樱与杜秦顺理成章跟在一路。
“此次一去要花得几日,你在府里可要谨慎一些,将事情打理好了。”
宰相府门口,乐封岳同管家和刘管事叮嘱。杜秦与乐樱站在身后,两人相视一笑。想想马上就要见到乐封岳生母,乐樱倒是开心得很。一来见到母子相认,二来也算是出去散心,她从未出过京城,今日算是沾了光了。
待到所有事情全数叮嘱好了,马车这才启程。
乐封岳坐在最前面的马车,杜秦与乐樱便就坐第二辆。一路熙熙攘攘后,穿过城门就是山坡丛林。
乐樱觉着稀奇,趴在窗边看了好半天。
“你怎的都不知道歇息?”杜秦望着乐樱背影轻笑。他靠在一边,眉眼弯弯。
“我觉着风景好看。”舟车劳顿,乐樱却是不知疲倦。
杜秦觉着疑惑,堂堂一个大小姐,怎的好似这般没有见过世面。不过这种想法稍纵即逝,左右乐樱从小娇身惯养,从未领略过寻常人家生活吧。
约摸傍晚,马车停靠在了驿站旁。几人下车,打算在驿站投宿一眼。
为了不引人注意,乐封岳、乐樱与杜秦特地换了身稍稍朴素些的衣衫,就是如此,坐在那里也同旁人看着不一样。
店小二倒来茶水,三人围坐在一起休息。
正当一片祥和之时,忽然听见外边吵吵闹闹。周遭人顿时吓成一团,连带着乐封岳几个人也觉得好奇,纷纷往店外面望去。
只见一伙着兵服的人手持刀剑,骂骂咧咧冲了进来。
“爹。”乐樱下意识拉住乐封岳的手腕,生怕乐封岳受伤。
“没事儿。”杜秦见乐樱有些紧张,轻声安慰道。
为首的人兵痞最先冲进店里,他扫视了一眼周围,嘴角露出不屑笑意。
“都给老子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