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斟满滚烫浓茶的白釉茶盏砸在杜秦脚边,霎时茶水与碎片四溅,杜秦沉默地站在杜振廷面前。
“你太让我失望了!”杜振廷言辞激烈,“竟然让一个小女子弄到颜面尽失,你怎么解释!”
杜秦眸光凛冽,语气低沉道:“是我让父亲失望了,还请父亲责罚。”
“责罚?”杜振廷负手立在轩窗前,“责罚又有何用,眼下你要做的只有娶她,只有你进相府,我们的大业才能进行。”
“是我没有妥善处理,才让婚宴草草结束,令父亲蒙羞。”
见杜秦自责,杜振廷松了松眉关,他虽严格,却也不想一味苛责杜秦,便道:“此事怨不得你,是乐家教女无方,不过…”
杜振廷抬眼,望向杜秦神情有些疑惑道:“为何乐樱如此不喜你?你们从前起过争执?”
“不曾,我和她素未谋面。”
杜振廷的困惑也正是杜秦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乐樱一心寻死,只为能不嫁于他,坦言,他见多了献媚奉承的,却从未遇过这般视他如鬼魅的女子。
“时不待人,不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促成你与乐樱这门姻亲,不必在乎她是否心甘情愿。”
“是。”
转身,杜秦临出门前,杜振廷深深凝视着他,悠悠开口:“你,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吧。”
杜秦微微侧首,目光坚定,“自始至终,不敢忘却。”
不止是使命,还有血海深仇。
……
清冷月光自枝桠间倾斜而下,乐樱披着薄衣俯在桌案前,百无聊赖。
不过她更多是忧虑,她也是头一遭做好相府的千金,别人的妻子,心中的的确确毫无把握。
“长夜漫漫,不如一醉方休!”乐樱暗下决定,正要起身时,一阵邪风穿堂而过,乐樱一向心思明锐,猛地回头,便瞧见站立在轩窗前的男人声音。
乐樱心中兀地一紧,莫不是强盗?
“你是谁,可知这是何处就敢夜闯?不怕丢了你的狗命。”
男子不作声,乐樱皱眉,她不敢高呼求救,她与他之间不差十步,若是求援,府兵还没到自己便先一命呜呼。
乐樱壮胆上前一步,月光逐渐偏移,此时男子的面容暴露于夜色之中。
“杜秦?”乐樱低呼,她未料到是杜秦,“你来这儿做什么?”
杜秦一个箭步上前,开口:“窃宝。”
“啊?”乐樱还未明白话为何意就被杜秦拦腰卷起,跃窗而逃。
从飞翘屋檐,到幽暗小巷,杜秦抱着乐樱在一片寂静的城阙中起起落落,乐樱的心时时悬着,惊险万分,总觉得一个不留神自己从高空跌落,五脏具碎。
最后,落在摄政王府庭院那一刻,她才觉得如释重负。
乐樱迅速从杜秦身上跳下,慌慌张张窜到一旁大喊:“你疯了!”
杜秦神情淡漠,不痛不痒地一句道:“怎么,怕了?你在婚宴上寻死的时胆子可大着呢。”
乐樱皱眉,“你是在恨我?”
婚宴上她寻思只是为了报复相府,从未想过给杜秦难堪。
“我不恨你,不过是…”杜秦语音拖长,一步一步走近乐樱面前,“以牙还牙。”
距离倏然拉近,乐樱能清楚感受到杜秦呼出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种感觉委实让人心中绵痒。
“你…你离我远一点,小心别人看见!”
看到时不时经过庭院的下人,乐樱用手抵着杜秦的胸膛,偏过头不与他对视。
须臾,杜秦直起身子,拉开距离,“这是你的房间,回去睡吧。”
杜秦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去,乐樱一脸茫然地站在庭院里,不明所以。
她本以为只是换一个地儿安眠,谁知这男人居心叵测,心怀不良!
第四章
“对啊,我昨夜瞧得真真的,二少爷搂着她,亲昵的不得了。”
“是是是,难舍难分!没想打相府千金真是主动!”
“我们二少爷风流倜傥,哪个女子会不动心?是那个相府小姐讨了便宜。”
清晨的天还未亮透,乐樱便听见几个侍女婆子在墙园里嚼舌,一字不落全进了她的耳。昨夜未消的怒火又添了几分。
好一个杜秦,这是想毁她清誉,让她不得不嫁给他,枉费他那副人间少有的皮囊!
“杜秦!你出来!”乐樱站在房门前呼喊。
一旁的小厮紧忙劝解:“夫人,您别动怒,少爷他还没醒,一会…”
“谁是夫人?你才是夫人!”乐樱白了小厮一眼,继续高声:“有胆造谣是非,现在却不敢与我当面对质,你也不过如此!”
“咔。”
门被拉开,乐樱还未开口,整个人便被扯进屋,砰地一声门被合上。
屋内,杜秦用右手压制着乐樱,将她抵在房门上,声线慵懒道:“喊什么。”
他只穿了件玄色睡衫,乐樱一时不知该看何处,只急切切质问:“为什么要造谣生事!”
“因为要娶你。”
“你这么想娶我?”
“是。”
“你是喜欢我,痴心难收所以才娶我?”
杜秦不语,避开这个问题,道:“过了晌午,京中都会知道你留宿我府上,你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乐樱自知中计,气急败坏,“是你将我强行掳来,你就不怕我爹爹兴师问罪!”
杜秦听到威胁却十分坦然,笑道:“我倒觉得丞相大人喜闻乐见。”
乐樱被逼的哑口无言,的确,她的丞相爹爹一心想促成这门亲事,如今这一闹,更是有了充分的理由。
“好了,既然无事你就再准备一次嫁衣,我还困着,先睡了。”
说罢,乐樱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扔出房间。
“杜秦!你无耻!”
门外,乐樱怒火中烧,事已至此除了应下这门婚事别无它法。但是,她不好过,杜秦也别想安生。
日后入赘相府,她可有法子折磨人,且等着瞧吧!
……
晌午,摄政王府的马车停在相府外,引来一众目光。
见到乐怀石,杜秦一刻不停便单膝下跪,抱拳道:“请相爷怪罪,小婿带走樱樱只为了能与她多交心些,别无其他,不曾想竟引来轩然大波。”
乐樱站在杜秦身后,目瞪口呆。本以为自己是天生戏子,没想到这男人才是做戏高手。
小婿?
樱樱?
他威胁自己时可没有这份温润。
乐怀石笑着摆了摆手,扶起杜秦开口:“好了,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自责,是我对樱儿太过骄纵,这件事就此作罢。”
听此言,乐樱蹙眉娇声:“爹爹!”
“好了!樱儿,这件事摄政王府已经很顾及相府颜面,你休要胡闹。”
事不过三,乐樱也不敢一味触及乐怀石的底线,心中怀着怨恨,只能垂丧着头站在一侧。
“借此机会,贤婿就此留在相府,不必再回摄政王,如何?”
“全凭岳父大人安排。”
好一幕祥和之象,如此一看,乐樱倒是像外人站在他们间,格格不入,两人全然不顾乐樱,自顾自朝厅堂走去,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