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樱欲言又止,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上回都元良已经帮过宰相府,若不是走投无路,乐樱也不愿再麻烦都元良。
丫鬟端来茶水,都元良轻轻抿了一口,神色淡然,仿佛早就知晓乐樱今日要来。
“唉。”都元良叹了口气。“乐宰相当真极讲情意,可恨的是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竟将锅尽数推在乐宰相的身上。”
此事闹的如此之大,大半个京城怕是都已知晓,都元良算是晓得内情,再加上明白乐封岳为人,便就能猜出事情大概。
看见都元良愿意相信乐封岳清白,乐樱心里顿时十分感激。
“那刘成林在乐宰相手里谋了个官职,本该踏踏实实,却不曾想三天请假两天吵闹,扰的县衙府吏烦躁至极。”都元良说起刘成林也是连连摇头。“这回也是看在乐宰相宅心仁厚,当真害的他好苦!”
“都大人愿意相信我爹爹清白,乐樱在此感激不尽。”乐樱说罢紧紧抿唇,头也跟着底下。
“这忙,你不说,我也会帮的。”不等乐樱开口,都元良便就主动提起帮忙的事情。乐樱猛的抬头,对都元良更加感动。
树倒猢狲散,正儿八经遇见事情愿意挺身而出的却是少之又少。都元良肯帮忙,乐樱又惊又喜。
“不过,礼部不比刑部,我这管不了刑案之事,忙我定是尽力会帮,可着实能做的不多。还望乐小姐体谅。”都元良先打了个招呼,之后也好说的清楚。
他脑子里回想起昨夜阿奴劝诫,愈加觉着有理。既然宰相府出事自己不帮不好,那便管得少些。独善其身不是没有道理,到时若是引火上身,自己还不知往哪里哭去。
“好!”都元良肯帮忙已是莫大的慰藉,乐樱怎可能还挑三拣四,嫌帮的不够。连忙应下之后,便离开了尚书府。
屏风后面,阿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得逞笑容。
一连几日,乐樱都忙着去寻乐封岳同僚好友,求他们能够帮忙。不过寻了十几个人,乐樱便就看透世态炎凉。
那些个平日里与乐封岳交情甚好的人,一遇见事情就远远躲着,生怕连累自己。乐樱不怪,对比下来更是感激都元良。
杜秦常常早出晚归,多的时候宰相府里都是见不着人。他与都元良那里都是毫无动静,现下乐樱连乐封岳也联系不上。
乐樱着急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再像现在这样行事,得拖到多久才能还乐封岳清白。乐樱茶饭不思,身子因着消瘦不少。
“小姐,小姐。”
乐樱正坐大厅盘算,忽的门口侍卫跑了进来。“侯爷求见。”
侯爷?沈陌尘?乐樱眉头微微蹙起,念起上回自己失忆后从茅草屋回来,乐樱尚未来得及对沈陌尘道声感谢,这下他亲自过来,想来也有事情要说。乐樱连忙通知侍卫,叫沈陌尘进来。
沈陌尘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生的端庄清秀。他匆匆忙忙走到大厅,瞧模样像是遇到什么急事。
“侯爷亲自来宰相府,所为何事?”乐樱疑惑询问道。
“樱儿,我找到线索了。兴许可以帮到你!”沈陌尘嘴角微微上扬,眉宇之间颇有欣喜之意。
乐樱听罢更是开心。“真的吗?”她双手抓着沈陌尘的肩膀。乐樱此时眼睛发亮,好些天过去,面容终于有了些生机。
“嗯!”沈陌尘重重点头。瞧见乐樱欣喜模样,沈陌尘也觉着十分开心。
“把人带进来。”沈陌尘同乐樱说完,又扭头对身后小厮命令道。那小厮应了声,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你别着急,我给你见个人。”沈陌尘语气轻柔,细心宽慰乐樱。
这都好几日过去,杜秦和都元良都是毫无起色,乐樱心中怎能不急。她想见乐封岳见不了,想找刘成林又找不到。乐樱这几日心都是跟着吊在悬崖上的。
乐樱招呼沈陌尘坐下,又让绿芜给他添置茶水。不一会儿,小厮带着一个约摸二十五六的男子过来。
那男子穿青麻衣衫,模样端正,见到乐樱和沈陌尘便连忙下跪。乐樱云里雾里,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快快起来。”沈陌尘亲自搀扶那人起身。“你将你那日见到的情形尽数告诉乐小姐。切勿说一句假话,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搞不好整个宰相府都要遭殃。”
沈陌尘语气温柔,话语里却多了几分威胁。那人不过一个市井百姓,听罢沈陌尘的话,哪里还敢有所异议。
乐樱听完沈陌尘的话,心下顿时明白。年前这男子定是当时刘成林杀人的目击者。
“好。”那人认真应下。乐樱紧紧抿唇,手中攥的手帕冒出汗来。
“那日刘成林来要债时,我便在一旁坐着。他带了三四个男子一并,瞧模样都是瘦瘦高高,不像是足够有威慑的人。那被要债的人死命不还,刘成林气不过,叫人围着他打了一顿。那人便就这样一命呜呼。”
乐樱仔细琢磨男子言语,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听完他后头所言,乐樱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不知是喜是忧。
“可那人不像是被打死的,他口吐黑血,面色紫青,哪是用棍棒打出来会有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他是中毒而死!并非被人打死!对吗?”乐樱激动的站起身来。既然发现破绽,便就有为乐封岳平反的可能。
不知是谁下的毒,能有这般狠心。若是真如猜测一般,那下毒的人,定是直盯着宰相府来的。
“小的不敢妄加推测,只是将其中蹊跷如实告诉侯爷和乐小姐。”男子畏畏缩缩,仍有些害怕。
沈陌尘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叫小厮把男子送出了宰相府。
“我陪你去义庄验尸。”沈陌尘跟着起身,对乐樱说道。乐樱点头,来不及收拾,两人便赶紧往义庄奔去。
倘若真查出那死了的人是中毒,而并非被刘成林害死,此事就还有得推敲。乐樱一路上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可到达义庄时,庄子里的人却是说什么也不准两人进去。
“我是相府千金!”乐樱紧紧皱眉。她几次想要推开面前侍卫,可侍卫却牢牢挡在两人面前,硬是一动不动。
“小的知道您是相府千金,可义庄才出火灾,您就是进去了,也找不到您要的尸首了啊。”侍卫面露为难之色,连忙同她解释道。
乐樱又何尝不急,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最后竟败在了火灾上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陌尘神色严肃,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面前侍卫。眼见着真相水落石出,总不能在这时断了。
沈陌尘说罢环顾四周,义庄便只有大门处还算完好,再往里面瞧瞧,确确实实狼藉不堪,像是遭遇了火灾。
“不知为何,昨日夜里义庄发生火灾,待到小的们灭完火之后,庄子里的尸首已经大半烧毁。侯爷和乐小姐要找的本就是个平民,尽数堆在南院,那火势迅猛无比,第一个烧的便是南院。小的知晓乐小姐着急,可小的也没有办法啊。”
侍卫哭丧着脸,将事情缘由解释了一遍。“上面下令,义庄封停三月重修整顿,小的不敢不从,您二位要是今日真要闯进来,小的脑袋便就保不住了。”
乐樱听罢双腿瘫软,幸得沈陌尘搀扶着,要不然就要跌坐在地上。这莫不是老天阻拦,好不容易寻到的线索便就这样断了。
“好。”沈陌尘回应侍卫之后,拉着乐樱的手离开。
乐樱一路上恍恍惚惚,心神不定,像是丢了魂一样。
“天无绝人之路,总还能再想到法子的。”沈陌尘轻声安慰。瞧见乐樱这般难过,沈陌尘心中也是酸涩无比。
乐樱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可这笑意无奈,分明十分苦涩。
沈陌尘轻轻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默默陪伴乐樱身旁。
皇宫里。
皇上正坐龙塌,面前堆满了奏章,远远瞧见将皇上整个身子都要埋没。自从宰相府出事之后,大臣们送来的奏折便就出奇得多。
有的替乐封岳求情,有的也在道乐封岳不是。
“皇上。”
李公公走到门口,轻轻唤了一声,生怕惊扰到皇上。
“又是关于乐封岳之事?”皇上揉了揉头,声音颇有些不耐烦。李公公将新的奏章放在桌上。
“回皇上的话,这是大理寺监事所奏,说是要紧之事,还望皇上及时查看。”李公公佝偻着腰,卑躬屈膝同皇上说道。
“下去吧。”皇上没好气的命令李公公退下,随即将奏章打开。看到最后时,皇上眉头紧紧皱起。
“岂有此理!”皇上将奏章一股脑扔在地上,外面李公公听见动静,却是迟迟不敢进来。
朝中不止一人弹劾乐封岳,说他庄园贪腐。皇上叫大理寺暗中去查,没想到真就查出些究竟来。
他尚且没有正儿八经去查,便就给乐封岳兜了个底出来。倘若真去彻查,岂不是要发现更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