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一默从走廊上随意抓了个人,厉声道:“刚刚这间房谁进来过?”
她抓住的正是先前给罗一带路的绿纱花娘。
花娘被吓了一跳,娇声笑道“包姐,咱们这儿是花楼,能进包房的自然是客人,您该不会是喝多喝糊涂了吧?”
包一默一手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人呢?”
“既然不在里面,那就是走了呗,”
见包一默脸色实在难看,花娘心里惴惴,犹豫着问道:“包姐,怎么了吗?”
包一默松开她,闭上眼后退两步:“没什么,你去做事吧。”
她也分不清刚才是错觉还是确有其事。
只希望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几个横纵跳后,罗一停在皇城边喘了两声,心中一阵后怕。
幸好他跑得快,否则现在就被人抓个现行了!到时候别说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有没有命回去复命都另说。
拿着东宫腰牌,罗一趁着黑夜回到东宫,书房内的灯还亮着。
他站在门外:“殿下?”
戚长容从里面将门打开,见他回来也没有半点惊讶:“查清楚了?”
“幸不辱命,除了查到那些人的身份信息以外,属下今日还意外得知一消息。”
两人走进书房,戚长容坐在书案后,接过罗一手中的名册,上面记载了关于那些人所有的消息。
戚长容一边翻,罗一一边说:“这些人是从天南地北来的,表面上没有任何不妥,可属下派人去查证时,要么是查无此人,要么是父母双亡。”
一个两个可以说巧合,但全部人都是这样,其中必有猫腻。
戚长容挑了挑眉:“你派去的人是否可靠?”
“全是暗卫队里的兄弟,绝对靠谱。”
戚长容放心了。
戚氏皇族设有暗阁,只用来培养皇家护卫,里面的暗卫只听命于皇帝,也只有历任帝王和太子知道。
她相信帝王多疑,就算父皇再怎么信任蒋伯文,都不会告知他暗阁的存在。
她唇瓣一勾,眼眸露出一丝尖锐的讽刺。
帝王信任,不过如此。
“说吧,你今天查到什么了。”
罗一立刻绘声绘色的说起来:“白日里他们不思进取围坐一团饮酒作乐,属下心中生疑,便暗中监视,于临近子时末见他们从客栈后门鬼祟而出。”
戚长容:“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天香楼。”
戚长容略微诧异,语调微扬:“妓院?”
莫名的,罗一神色微顿,他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清咳一声道:“属下刚开始也以为他们是去消遣的,结果跟去之后才发现,他们所做之事比消遣更可恨!”
说到后面,他声音里已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愤恨。
戚长容目带疑惑的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罗一深吸口气,咬牙道:“他们在谈买卖会试考题!”
这就让人惊讶了,既在戚长容意料之中,又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知道会有人暗箱操作,只是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会在天香楼进行。
“属下亲眼看见他们与天香楼的老板交谈,他们还提到了一位‘大人’。”
戚长容若有所思,微屈着手指,指尖轻轻叩击在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可想而知,他们口中的‘大人’,就是最关键的人物。
罗一咂了咂嘴,又语带惋惜:“可惜天香楼的老板太敏锐,属下只听了一句就差点被发现,是以并未听见所谓的‘大人’到底是谁。”
为了不惊动更多的人,他只好先行撤离。
戚长容沉思:“你去查查天香楼的老板和幕后主人。”
她顿了顿:“附耳过来,有另外一事你需亲自转告地队,让他们不得耽搁,立刻去做。”
她手上的三支暗卫队,分别为罗队,地队,天队。
三支暗卫队里,天队实力最强,行踪也最隐秘,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罗一从未与天队的暗卫打过交道,唯一能联系上的也只有地队。
听了戚长容的话后,罗一上前两步微微弯腰低头。
第二日一早,有一消息像似长了翅膀般不胫而走。
礼部贡院遭贼,会试考题被偷!
哗——
整个京都一片哗然,人人自危。
特别是备考多时的举子更是欲哭无泪,生怕三月的会试推迟或取消。
作为会试的主要负责人,面对接憧而来的多方质问,以及流传在民间传的越发广的流言蜚语,王哲彦焦头烂额,忧心不已。
“这可怎么办呦,本官在任期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等荒唐事!”
礼部人心惶惶,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眼看会试即将来临,在最后关头居然发生了试题泄露,要论罪责,谁都逃不掉。
杨一殊惊闻此事,吓的连手上的竹简都掉在地上。
纸包不住火,也无人敢隐瞒,得知此事之后,晋安皇震怒。
御书房,晋安皇气得不停的原地踏步,在位数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失态。
而他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戚长容、蒋伯文、杨一殊、王哲彦……
“你们这些废物东西,朕要你们有何用?!三年一次的会试都能给朕搞砸,日后朕还敢把什么重任交给你们?”
“特别是太子,朕对你寄予厚望,不惜力排众议让你负责此事,你竟给朕如此不堪的回复,简直气煞人也!”
晋安皇脸色阴沉,一脸煞气,恨不得将他们全部吃了,以解心头之恨。
被点名的戚长容抿着唇,一脸委屈:“此事儿臣虽有错,可事发突然,出自意外。您也知道儿臣向来只动嘴皮子,一应事宜都由底下人经手去做,况且有蒋太师和杨太傅从旁协助,谁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晋安皇气笑了:“这么说来你还有理了?”
戚长容垂眸,继续委屈:“不敢,儿臣只是心中不忿罢了。”
说着,她恨恨的瞪了几眼跪在左右的蒋伯文与杨一殊,神情恐怖如斯。
不忿?
她还能不忿什么?
原因不言而喻。
听到她的话,被气晕头脑的晋安皇终于得到一丝清明,只好压下心里腾腾升起的怒气,一脸深沉的看向一言不发的蒋伯文,眼中闪烁着森冷怒意。
“太师,对于此事,你有何话想说?太子将此重要的事情交于你,你却任由闹出这等幺蛾子?”
晋安皇尚存一丝理智,太子做事一向稳重,让人挑不出差错。
这一次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漏洞,定是因为太过相信蒋伯文等人,才会一时松懈。
若要追究责任,蒋伯文首当其冲。
蒋伯文深知辩解无用,连忙俯首叩头,承认错误:“臣有错,请陛下责罚。”
杨一殊也急忙跟着叩首:“臣也有错,愿与太师一同担责。”
陛下心中正怒,无论说什么都只是火上添油,不止起不了一点作用,还会让他心中的火烧得越来越烈。
盛怒之下已无对错。
眼看朝堂内两位领军人物都不曾做任何辩解,乖乖的认了错,王哲彦犹豫不决,正想跟着一起,就见晋安皇咱神犀利的望了过来,警告他道:“你给朕闭嘴,身为礼部尚书,你更加该罚!”
王哲彦:“……”
御书房伺候的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喘。
晋安皇绕回书桌后,指着面前一堆折子,冷然开口:
“这一本是参王尚书玩忽职守,导致试题被偷的……”
“这一本是参杨太傅御下不严的……”
“这一本是参蒋太师知情不报的……”
一本又一本的折子被扔在地上,看到后面,唯一让晋安皇觉得欣慰的是,那些朝臣们总算有点眼色,没有动太子。
“诸位,这些罪名,你们可否承认?”
百口莫辩,三人难得口径一致。
“臣等有罪。”
晋安皇威势摄人,微眯着眼打量了他们一会儿。
终是拍板道:“朕不管考题泄露到何处,你们须将罪魁祸首捉出来,否则重罚。”
说完,晋安皇竟是看也懒得再看他们一眼,摆摆手赶人离开。
戚长容抹了把脸,起身愤然离开。
杨一殊与蒋伯文对视一眼,皆抬脚追了上去。
“殿下……”
不等他们开口,戚长容蓦地转身,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数落控诉:“太师太傅,你们太让孤失望了,孤因为相信你们,所以当了甩手掌柜,你们对得起孤的信任吗?”
杨一殊有口难辩,以情理说之:“殿下,臣也不知会有贼人功夫了得,能从贡院偷试题啊。”
蒋伯文语气沉稳:“殿下放心,数日之内,臣定然会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以期以功抵过。”
戚长容冷冷说道:“少说大话,未查明真相抓到罪魁祸首之前,你们不要来东宫见孤!”
几人交谈不欢而散。
蒋伯文脸色瞬间阴沉,眼中怒意翻腾。
唯有王哲彦避开锋芒,等到蒋杨两人拂袖而去后,偷偷摸摸的朝东宫奔去。
他心里有疑惑,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戚长容说过的‘闹大事’。
他甚至有个疯狂的想法,说不定这件事情就是东宫太子自导自演的!只是现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指证而已。
戚长容放慢脚步,行至偏僻的宫道上,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熟悉的气喘吁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