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羡不知道火是怎么来的,只见火苗飞快的窜上窗帘,不过几秒钟,窗帘就付之一炬,浓烟滚滚而来,她试图打开门冲出去,灼热感和浓烟让她根本没办法靠近。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不停呼喊她的名字,她赶紧大声的回应:“我在里面,快来救我。”
一张嘴,烟就往喉咙里灌,呛得她呼吸困难,眼睛都睁不开,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想到学校教过的自救法,赶紧扑倒在地上,避免被浓烟呛晕过去。
火越来越大,那感觉就像被放在蒸锅里煮一样,她担心再呆下去,还没等到施救,就已经烧熟了。
她环顾四周,借着微弱的能见度,发现床头靠着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小窗户,长宽不过50公分,透守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漆黑的天空,由此判断火是从宿舍前面引起的,还没有蔓延到屋后,或许这是她唯一可以逃出去的地方。
她揉了揉头,保持清醒,这是板房,墙板都是很薄的PVC材质,易燃,却也易破,她瞥到墙角一把木凳,于是快速的拿起木凳,用力砸向靠床头的墙壁。
烟越来越浓,窒息感也越来越强,头晕脑胀,一咳嗽,浑身就使不上劲,宋一羡咬紧牙关,用力一击,墙破开一个洞,她来不及思考自己是否能从这个洞钻出去,便扔到木凳,先将头探了出去。
小时候常听邻居说,钻洞的时候,只要头能过去,身体就没问题,她的两只脚使劲的往前蹬,被砸破的墙面裂口锋利,挤出去的时候刮得浑身痛。
借着火光,她隐隐能看到屋后茂密的树林,等她挤身出去之后,双手舞动着试图找到落脚点,但身体却像失重一样往下坠,身体落地的时候,背脊传来的疼痛声让她的喉咙像粘在一起,发不出半点声音。
视线里,红色的火光染亮了漆黑的天空,有很多人的声音,嘈杂喧嚣闹,宋一羡躺在柔软的泥土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宋一羡被找到是大火扑灭之后,大家围着宿舍四周察看情况,才听到她微弱的呼救声。
大家把她送到医院,经过检查,她手臂上有轻微的灼伤,宿舍后面是一个山坡,她滚下去的时候身体擦出不少淤青,头撞在石块上,轻微脑震荡。
照顾她的同学眼睛有点红,她安抚对方:“只是一点小伤,恢复起来很快的,其他同学呢,大家都还好吧?”
同学吸了吸鼻子,还是没能将眼泪憋回去,带着哭腔说:“戴轻舟死了,其他人都还好。”
她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戴轻舟?”
同学终于压抑不住,哭出声来:“晚上大家都很累了,睡得很沉,等发现起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我们好不容易从房子里跑出来,听到你呼救的声音,戴轻舟坚持要去救你。”
“火太大了,我们拉都拉不住,后来……他进去了就没出来,如果不是在屋后的山坡下找到你,我还以为你和他一起……”
大家都平安无事,只有戴轻舟在这场大火中丧生。
宋一羡猛的坐起来:“不,不可能的……”
这样的话听来太没有真实感,不久之前,他俩还一起在岩石上看月亮,在种植园里转悠的时候,他还兴致勃勃的给她讲三七的新品种,他是那样的鲜活,怎么可能死了?
凌恒跑进病房的时候,护士正经给她打消炎针,臀/部露出一半,等护士把针取出来,她赶紧把被子拉过来盖住,问:“你怎么来了?”
凌恒个子高,步子也大,先一步跑进病房,宋健寰紧跟在后面,很快也走进来,看到她坐在病床上,宋健寰赶紧上前:“你怎么样了?”
“只是一点皮外伤,很快就会恢复的。”
看到父亲,仿佛有了依靠一样,她扑到宋健寰的怀里,把头搭在他的肩上,大声的哭起来:“爸,戴轻舟没有了,他是为了救我才没有的。”
宋健寰用手轻抚她的背:“我听到你受伤的事,赶紧就来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他的事我听说了,我感到很遗憾。”
警察调查了现场,初步认定是有人故意纵火,罪犯将汽油淋在板房上,然后点火,罪犯应该是早有预谋,火势一起,就迅速的离开了,至于动机,还在调查当中。
南川属于庆市的远郊区,宋健寰担心这边的医疗条件有限,执意要立即把她接回庆市主城去治疗休养,在得到医生的同意后,宋健寰收拾好她的东西,马上起程回主城。
宋一羡心里记挂着警察的调查结果,不能让戴轻舟死得不明不白,担忧着不肯走,宋健寰说:“这件事警察会调醒清楚的,你先把伤养好再说!”
回到市区后,她被送进了市人民医院,她的伤情并不重,鉴于脑震荡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良的反应,保险起见,还是让她住院观察。
警察对于火灾事故的调查还在继续,学校决定为戴轻舟办了一个追悼会,他的遗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已经送去殡仪馆火化,变成了白色的骨灰,学校失去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是莫大的损失,考虑到戴轻舟贫寒的家境,能培养出这么一位优秀的研究生,父母肯定用尽全力,所以学校借追悼会,发动全校师生为他捐款,希望稍稍能够安抚戴家父母的丧子之痛。
宋一羡想去参加,却被凌恒拦住了:“你不能去。”
“为什么?他是我同学,而且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现在盈克汉方好不容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给压下去,我已经派人去打过招呼,把你在这次火灾名单中抹去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安静的在家休养,已经有媒体盯上这次火灾了,到时候借题发挥,还不知道要把你说成什么样,为了顾全大局,这个星期,你哪里都不要去。”
她用不可思议眼神看着凌恒,平时觉得他的不尽人情只是为了工作中的公正,救命之恩,他都能轻描淡写,他“强大”的内心突然让她毛骨悚然。
她的态度很坚定:“这是我欠他的,所以我一定要去。”
凌恒厉声的呵斥她:“这次火灾的目标就是你,你没有死,却让戴轻舟出了意外,凶手还没有找到,他还在暗地里看着你,再找下手的机会。”
“是我?”宋一羡不敢相信,有人恶意放火,还以为是种植园之间的竞争,或是种植园的运作引起附近村民的不满,却万万没想到,凶手的目的是要置她于死地。
她身体一震,呆坐在床上,心里对戴轻舟更加的愧疚,他是替她死的。
“我会出面安抚戴轻舟的家人,也会给他家人一笔钱,让他们开始新的生活。”
戴轻舟的追悼会她没去成,她从私房钱里转出5万块给班长,让班长转交给戴轻舟的家人,问及没去的原因,她只能说谎身体不舒服。
冷静下来,她开始细想谁会是背后凶手,自从她入学以业,同学间的相处大多时间都很融洽,偶然会有争执,也只是嘴上说两句,不会有生死悠关的矛盾,而且他们校园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同学之间你死我活的恩怨报复,所以不可能是植物园里的同学所为。
她不参与盈克汉方的内部管理,跟公司有利害关系的人完全没有交集,俗话说,人只有被金钱迷失的时候,才会丧失人性,她的存在一定是触及到了某人的利益,才会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紧,或许对方没办法从父亲身上下手,所以才把目标转移到她的身上,大伯、大姑姑还是小姑姑?
这个三个人的影像在她脑海里像电影一样播放着,每个人从外表看起来都是那么淡薄名利,大肚忍让,但内心里什么样子,谁又能看穿呢!
宋一羡没有去追悼会,班长把现场视频发给她了,礼堂就设在学校的大会议室里,她和戴轻舟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的父母竟然是在视频录相里,跟她想的一样,两位老人面容苍老,憔悴疲惫,养育出一个优秀的儿子,谈何容易,快到享福的时候了,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眼泪轻快的从眼眶里流出来,越悲伤,她的内心越坚定,她不想再沉默下去,父亲曾经提醒过她,既然踏出这一步,要到这繁华锦绣里去走一趟,就没办法再置身事外,云淡风清,有很多身不由己,逼得你去争斗,否则,危险就会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