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少女的未知爱情
文/时梧
1
入秋，骤雨初歇，湿淋淋的人行道上，黏答答地瘫了一地落叶，不平整的道路上一个个浅浅的小水洼。
一只八公分的恨天高“啪”地踩进水里，溅出一片水花，在那鞋上方的碎花裙摆上落下几滴水渍。
鹿回压根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气呼呼地踩着恨天高，手上甩着她的Diesel黑色手提包，一身碎发长袖长裙，外面一件朋克黑皮衣，另一手拿着手机，哇啦哇啦地吼着：“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问监控去！”
她嗓门一点不知道压，电话另一头的郑繁简听得脑仁疼，柔声劝道：“宝贝儿你就别跟我置气，我又不是偷你钱包的人，你到派、出所没啊？”
“到了！”鹿回抬头一瞧，位于马关路的南城区公、安局马关路派、出所的牌匾就在脑袋上方挂着。
*
“身份证也在钱包里？”女警肃着脸问，又偷眼打量站在桌前，低头看着案卷，噘着嘴，目光如炬的鹿回。
鹿回点头：“银行卡，身份证，社保卡，都在里面。小姐姐，你得帮我找回来啊！”
女警抬眼凝着鹿回那艳丽至极的漂亮脸蛋，又看看她那成熟时尚的打扮，轻轻“嘶”了一声，小声问：“身份证报一下。”
鹿回把身份证数字一报，女警有些不可思议：“你才21？你多高啊！”
“我大三，我一米七，怎么了吗？”
女警苦着脸：“没怎么。”
就是见她那身着打扮以为年纪应该比自己大，还以为是当模特的呢，好家伙，穿上高跟鞋都得一米八了吧。
鹿回坐了下来跟女警做笔录，刚才从马关路的商业广场过来的路上已经把能冻结的卡都打电话冻结了，正说着话，她一拍脑门：“哎呀，小姐姐，你稍等，我还有张信用卡没冻，wait a minute（稍等）！”
鹿回翘着二郎腿，七歪八扭地坐着，扭成了山路十八弯了，腰杆仍旧挺直，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玩着自己的Dior墨镜，讲话的声音清脆娇俏，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不自觉的勾人，跟人工客服讲话的时候，礼貌中带着点不自觉的俏皮。
这要是个男人，魂都立刻被勾没了。女警觉得自己身体都有点酥软了。
一名男警官从里屋会议室里走出来，拎了壶开水就往回走，路过鹿回身边，弯腰小声跟女警询问：“这哪位女明星啊？我瞅着眼熟得很啊？”
女警斜了他一眼：“去去去，什么明星都不是，别看到个美女就喊明星。”
男警官瘪嘴，耸肩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气氛陷入凝滞僵局。
男警官把开水壶打开，僵硬地笑着活跃气氛：“别皱着眉头嘛，李队，来喝水。”
他正想绕过去先给领导倒茶，离他最近的位置上，一只纤长白净的手突然握着一只黑色保温杯“啪”一声，放到了他的眼前。
男警官低头看，那人以后脑勺回视。他只好先给人把开水灌上。
李队叹声气，问：“小朗，真……看不出来了？”
郎承帆无奈：“李队……”
“我没问你呢。”李队打断他的话。
“看不出来。”
朗承舟冷声回应，喝了口刚倒上的开水，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中指上，被画笔压得通红的印子，那上边还有铅笔印，越抹越黑。
“那可怎么办，录音就这两句话，监控就那么远，只有这个角度的脸了，再分辨不出来，就只能再等新的目击了。”郎承帆抹了把脸，叹道。
朗承舟没听他哥在讲话，只是用纸巾擦着手指上的铅笔印，好不容易把手指上的擦干净了，一抬手，发现垫桌子的手掌侧面，全是灰色碳笔印。
“我去洗个手。”朗承舟二话不说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郎承帆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满道：“你画出了什么嘛，就迫不及待要洗，等回来不还是要继续画？”
“我看不出名堂，画不出来。”朗承舟头也不回，拉开门就出了会议室。
留下一屋子在讨论嫌疑人画像的警员哑口无言。
郎承帆：“队长……呃……我弟就这样，你都懂的，呵呵。”
接待大厅乱七八糟的，每回朗承舟来帮郎承帆画嫌疑人肖像画都觉得头大，就四五张桌子，都能满坑满谷地堆满文件，还不对整齐，乱七八糟的文件散乱着，他眼不见为净，扭头往洗手间走去。
“那就谢谢你啦，小哥哥，你眼睛很好看呢。”鹿回清亮娇媚的声音颠三倒四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有点耳熟，他回头望接待厅看了一眼，定定地落在黑色皮衣碎花长裙的女孩身上，微微眯眼。
女警笑问：“你怎么知道对方眼睛好看呢？”
鹿回微不可察的眼神一顿，随即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但是她长得娇艳，这淡淡一笑竟像带着千娇百媚的山花灿烂，勾人极了。
“谁知道呢？”她耸肩，眨了眨眼，“就是开个玩笑。”
鹿回站起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我去上个卫生间啊~”
女警给她指方向，鹿回乖巧道谢，踩着恨天高就快步走去，一米七的民警抱着堆卷宗经过她身边，往旁边站了站，偷偷回头盯着她的鞋跟，然后又摸摸自己的脑袋。
“她……一米八有了吧？”他目瞪口呆对着女警问。
女警耸耸肩，撇嘴。
*
鹿回上完厕所出来，刚洗完手还没擦干，郑繁简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她手忙脚乱找纸巾擦手，又要从包里掏手机，啪地手机就摔在了地上，她轻呼一声。
鹿回还没弯腰去捡，男卫生间里出来一人，低下身子帮她捡起手机递给她。
“谢谢。”鹿回不走心地看他一眼，咧嘴微笑，擦了擦手机接起电话。
那男人身量极高，穿着一身休闲装，上身毛衣纪梵希的，牛仔裤却是不知道哪来的路边摊，料子也很一般。
鹿回穿着高跟鞋差不多有一米八不到点儿了，他却比鹿回还高出了半个巴掌。此刻他正微微拧眉，盯着她看。
鹿回察觉到那迫人的视线，侧过身子接电话，另一手小心翼翼从纸巾包里抽出纸巾擦手。
“宝贝儿，警方怎么说呀？”
鹿回瞄了眼身后的男人，那高个男人正弯着腰，低头一丝不苟地洗手。
“能怎么样。”鹿回哀叹，“做了笔录，反正也不可能拿得回来，我过会儿还得去办事大厅，挂失身份证和社保卡。我太惨了。”
“谁让你背那包的，袋口敞那么大。你一个人去看戏服，也注意点，要是……出了点事儿就……”
“我那么大人能出什么事。郑妈妈你就别操心了。”
身后水声哗啦啦地一直不停，这男人洗手的时间也太久了吧？怕不是要把手洗褪一层皮才行。
鹿回：“我过会就回学校了。”
“嗯，么么，早点回来哦。”
“好的，么么哒。”
男人揉搓着洗手液泡沫的手一顿，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鹿回把手机一关，扭头看了眼男人，还在洗手，水哗哗的冲刷着他的手，不知道洗了几回了。
“您手……不涩啊？”鹿回忍不住问了句。
男人扭头看她，自上而下看她，然后又回到她脸上，眼神定定。
在鹿回眼里，这人是谁，长什么样，她通通不知道，只知道这人的眼神很微妙，似乎在质问，又像在疑惑，还带了那么点儿的，不高兴。
她刚那句话惹他生气了？
朗承舟抬手往墙壁上挂着的纸巾桶里一摸，脸色不变，但收回了手。
没有纸巾了。
“有纸巾吗？”朗承舟问鹿回。
话音还未落下，鹿回就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一个慌乱的表情。她不能识别这人，字面上的意思，完全不能识别这个人！
朗承舟眸色渐深。很好，她果然认识自己。
鹿回慌张地把纸巾包拿出来，直接塞给他，一声不吭扭头就想逃走。
“你别走！”朗承舟清冽的声音喊她。
鹿回脚下一顿。他要干嘛？
这一犹豫，她迎面就走来一高一矮，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唉，小朗，你老毛病又犯啦？还没洗完手啊？那在这里也可以，再看看这段视频，糊是糊了点，但是总有点线索吧，我们琢磨了一下是个一米七六左右身材魁梧的男人，圆脸圆脑袋，光头，就是这五官实在看不清楚。”
郎承帆：“李队，回会议室再说也不急。”他看了眼还在一旁的鹿回。
鹿回听见两人的声音，又看了眼两人的脸，将脸和声音对上了号。看着郎承帆，鹿回心里暗暗感慨，真是个根正苗红，器宇轩昂的男人，声音也正气凛然，字正腔圆的，好听。
“没事没事。”李队径自播放了视频。
朗承舟还定定地看着鹿回的背影，她还没直接走。
“我就是打死你又怎么样！你去告老子啊，我戴着面罩谁知道我是谁！”手机录传来嚣张雄厚的男人声音。
没看两秒，朗承舟就推开了李队的手机。
“戴着面罩，我又不是透视眼。”
李队瘪了嘴看郎承帆：“又这样了。”
一筹莫展，郎承帆叹道：“你收拾东西，回学校去吧。”
朗承舟点点头，从鹿回的纸巾包里抽出纸巾来擦干手，阔步走到站在卫生间进门拐角的鹿回那，把纸巾塞回给她。
鹿回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他。
她长相身材实在太出色了，朗承舟想不记得都不行。她怎么就故意每次都出现在自己面前勾引自己呢？
朗承舟又有些不高兴。他今天这笔帮忙画肖像画的兼职是黄了，挣不到钱了。既然如此，鹿回这么喜欢自己，总跟着自己转，那就勉为其难做个善事吧。
“你要回学校吗？我送你？”朗承舟低声问。
鹿回惊了一跳，捂着嘴，瞪圆双眼，颤声：“我……我有车……那个……我认识……你吗？”
她自己都不确信，朗承舟脸登时黑了。
“你每回都这手段套路，次数多了，会让人厌烦的。”朗承舟拧眉不悦道。
鹿回双眼渐渐瞪大，瞳孔却缓缓缩小，然后仿佛一盏佛钟在脑袋里当的一敲，她一个激灵，喊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然后扭头就狂奔出了警局。
“朗承舟，什么情况？”郎承帆质问。
“我也想问呢！”朗承舟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