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时咬住下唇声音冷凝的开口:“她都不要我了,不要这个家了,我为什么要去道歉?”
“你不应该这麽想。”谭辰枭紧绷的脸色因此而微微松懈,“母亲她是想要替父亲圆梦,一直待在家里也总归不好,你之前不也是很同意让母亲去旅行一次的吗?这次也当做她是去旅行不就好了?只不过时间长久的问题。”
“这怎么能当做!”谭时转过头眼睛狠狠瞪着谭辰枭,“爸爸离开了所以她也要跟着离开,我不难受吗?为什麽你们都只考虑到自己!”
谭时眼睛展现出的恨意犹如一根细小的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谭辰枭心脏深处,微弱的刺痛伴随着长远的麻木让脑袋产生短暂的黑暗。
谭辰枭拧起眉头,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这是你跟哥哥说话的态度吗?”
谭时欲要张口,唇瓣开了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噤了声,咬住下唇将视线偏到一边去,但眼睛里仍旧存在着不甘心。“我好困,要上楼去了。”
谭辰枭将一切总结与父亲的离世,让向来被宠爱的谭时找不到宣泄口。本就是被家中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突然有一天丧失了城池,满腹委屈无处发泄,会这样也算是正常。
或许应该好好开导一下谭时会好一些,只是面对着谭时敏感的态度跟犹如针扎的模样,着实不知道从何下手。
谭辰枭试探性的放柔声音,抬头询问:“饿了吗?还没吃饭呢吧,大哥给你煮一碗面吃。”
谭时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如何下口,越是面对谭辰枭就越会想到他曾经是如何疼惜自己,可一旦想到谭辰枭的好,就会联想到父亲离开人世冰冷的躯体。
谭时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但又不能发疯,她唯有隐忍下来,配合谭启明将谭辰枭从公司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
只有这样,以利益为中心没有人性的谭辰枭,才能够彻底清醒过来。
“不用了,我不饿,你别管我了。”
谭辰枭沉默了两秒,点头应答:“那好,你去休息吧。”
说罢走到沙发跟前坐下,拿起报纸的动作干脆利落,眼睛却不知道在看向何方,似乎在微微出神,空洞下隐藏着几分落寞与无奈。
暖光灯下亮眼精致的面孔无论何时何地观看都会在内心深处诧异一番,男人的相貌和身材可谓是无可挑剔,放在人群中必定是回头率百分之百的那个。如今安静坐在沙发处发呆,被灯光打下的面孔分割阴暗两秒,从鼻翼分割开来,就此轮廓硬朗,好看的犹如天神下凡。
可也就这样好看的男人,在强大的气场下却掺杂着几分落寞。
宽阔的背影微微弓起,拿着报纸的动作好似是在拥抱自己一样,眉眼中蕴含着湿意。
谭时知道自己眼神出错了,一切都是错觉一场。从小到大就没有展现出任何痛楚的大哥,怎麽会在此时此刻而涌现出被人伤害的脆弱感,仿佛一阵风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男人吹翻,怎麽可能呢,那还会是大哥吗?
她倒希望自己的眼神出错了,耳朵也出错了,所以发生的事情都如同黄粱一梦,等到清醒过后父亲还活着,大哥身边也没有什麽唐希尔,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拥有着温馨和家的感觉。
然而指甲嵌入肉中疼的说不出话来,仍旧不能清醒,现在的家跟她想象中的差别极大。
利益、阴谋、为了一点好处争得头破血流。
不——那不是她的大哥,这也不是她的家!
谭时慌慌张张朝二楼迈开了两步,突然之间像是反应过来什麽,手指颤抖的转回头去。
“大哥…”
欲言又止的话语钻进男人的耳中,对方侧眸朝楼梯处看过去,谭时脸色有些难看,咬着唇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怎麽了?”
谭时将扶手抓的牢,又下意识的收进了力气,扶手的棱角还未磨平,硌的掌心生疼。
“如果说…如果说我想让你放弃谭氏集团,你会同意吗?”
谭辰枭眼皮一跳,怕是太过劳累了,只是心脏也跟随着如此剧烈的跳动,未免太不合时宜。
他清了清嗓子,放下报纸,疑惑不解的开口说:“怎麽会突然这麽问我?”
谭辰枭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谭时向来不接触公司的事情,关心公司好不好更是天方夜谭。本来女生就应该关注些娱乐八卦开开心心,即便赵尘一直说给她公司的股份,谭辰枭答应,但并不打算让谭时任职,因为他知道二十岁出头正是玩乐之际,整天为了工作埋头苦干而丧失了青春与应该挥霍的时光,不值当,也划不来。
这次谭时突然开口提起公司,并且说出如此奇怪的话,着实让他拿捏不定主意,不知道谭时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麽。
眼看对方露出纠结的神色,但声音仍旧是镇定的好似在决定什麽:“你就直接告诉我好吗?拜托了,如果我说让你放弃公司的话,我会同意吗?”
恳切的语气仿佛牵连着今后的重要决定,谭辰枭不知不觉眉头开始拧起来,沉默了半晌,而后意识到气氛冷凝,半开玩笑地说:“可是如果说我放弃公司,谭氏集团不就没有主心骨了吗?那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你想要眼睁睁看着它倒塌吗?”
沉默的过程中他确实有在思考,即便谭时不问他也会时不时的想,如果没有谭氏集团,如果他不是谭家的大少爷,而是普普通通到没有出彩之色的上班族。
是不是他跟唐希尔会更加平稳一些。简单的茶米油盐,粗茶淡饭,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小吵一架,然后就是他厚着脸皮过去哄她,是向来都有所期望的日子,而一切都在泡沫中被划为终止。
父亲含冤而死,公司手底下百千个需要工资养活家庭的员工,他肩膀的单子重到好似能压垮身体,尤其是闭着眼睛就可以想象到父亲临死前的绝望,他没办法对于父亲的心血视而不见,谭氏集团,不仅仅是一家公司而已,久而久之它已然成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职责。
说它相辅相成也好,说它是压力重担也罢,总之扔下谭氏集团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艰难的多,所以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