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慈在酒楼前,将一位位胡商送走,点头哈腰地,最后一名匈奴商人临走的时候,被仓慈一把拉住。
“那个税金的事情……”
“税金,什么税金?”匈奴显然已经喝糊涂了。
“朝廷不是派了征税的人么,以前朝廷不管咱们,现在他们管了,所以,咱们要交税。”仓慈耐心地说道。
“真是的,你不是才问我们收了税金么,说是修城门,现在都没动静,仓太守,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怎么可能,我仓慈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修,马上就修,不过,这笔税钱……”
“朝廷又帮不了我们什么,仓太守,我看,不如你并入我们南匈奴好了,咱们一南一北,岂不美哉?这敦煌城中,匈奴也快过万户了,只要你一句话,左贤王是不会亏待你的!做什么狗屁汉臣,他们管你死活?你又何必管他们?”
仓慈笑着,没有搭话。
那个匈奴机灵地看了一眼仓慈,好像突然酒醒了似得说道:“仓太守,说句实话,我已经和大家商量过了,这一次是绝对不能给大汉朝廷交税的,今年大伙给你面子,交了税,明年呢?后年呢?朝廷能给我们什么?什么也给不了?那大汉皇帝也管不着我们,我们为何要给他钱?仓太守,你为敦煌做了不少,不过,有些时候,人啊,要给自己多考虑一下。左贤王可是很赏识你的。朝廷不过给你一个郡守而已,若是投了左贤王,起码三品以上。你也知道,如今雍凉地的形势对大汉朝廷可不太妙啊,很复杂的,你多想想。左贤王已经和吕将军搭上话了,他们的关系可是非常要好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吕将军就把敦煌送给左贤王了。我们匈奴一直想要一块这样的地方。”
仓慈突然大怒,因为醉酒微红的脸现在更红了,喝道:“你胡说什么,这里是敦煌,是大汉雍凉之敦煌郡,是大汉的国土,哪能说给人就给人。左贤王是内附之主,我大汉之臣,莫非起了二心么?”
匈奴商人愣了一下,看来仓慈和他虽然都喝了不少酒,但是大家都没有醉,心里也都记着自己的使命。
匈奴耸了耸肩,轻蔑地笑了起来道:“仓太守,既然如此,也罢。我听说城外那位汉人将军要十万万钱,不知道你收到多少了?这敦煌之内,无各国军队,各国商人一律平等经商,这是你说的。但是如果,你们大汉的军队先入城,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左贤王出兵保护自己的商人和百姓,总是可以的吧?”
仓慈大怒道:“你们敢!”
胡商道:“有什么不敢的,吕布将军会让开道路的。我们已经交了买路钱。仓慈,大汉朝廷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管你这西域小城。告辞,仓太守若有意入匈奴王廷为官,我们欢迎之至。”
仓慈气的全身发抖,指着那名胡商说不出话来,急怒攻心,但怒火没有喷出来,却开始爬在路旁呕吐起来。
王允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貂蝉也听到了不少,这时才突然明白仓慈的苦心。
这就是子师说的男人吧。
“走,咱们去看看仓太守。”王允结了账,拉着貂蝉除了酒楼,然后将仓慈扶了起来。
仓慈看到二人,立即又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哦,真是巧了,老夫刚刚偶遇几名胡商,非要宴请我,贪杯了,贪杯了,哈哈。二位怎么在这?可曾用过饭了?”
貂蝉想说话,却被王允拽住,然后对仓慈道:“是啊,好巧,我们也正要回府去,不如一起?”
仓慈笑着说道:“好好好,那咱们就一起回去。”
貂蝉疑惑地看着王允,王允只道:“他不说,咱们也不要问,有时候,男人的尊严比他们的命都重要。对一个男人的帮助,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夜里,仓慈、张就、王允、貂蝉四人相对而坐。王允猜仓慈和张就可能真的需要他的帮助了。
仓慈磨蹭了半天,顾左右而言他,最终按捺不住的张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司徒先生,太守和我有一事相求。”
王允道:“若是让我去劝马超不征税,恐怕不行。”
仓慈愣道:“哦,司徒先生已经想到了?”
王允道:“我们路上相识,其实说起来,他是官,我是民,我的话分量有限。而且,马超这次征税,很明显,就是董卓刚死,吕布占据长安,是战是和,形势不明,众人都很紧张。打仗,打得是粮草,敦煌的价值也在这里。”
“敦煌的价值可不仅仅是粮草!”张就愤愤不平地说道。
王允道:“我知道,可是远在武威天水的马腾、韩遂不知道,长安的吕布也不知道。洛阳的诸位大臣可能就更不知道了。在他们眼里,敦煌就是一串数字,粮草、赋税、还有人口。他们只看重这个,你和太守都懂的。”
仓慈和张就都叹了口气。
王允道:“我本来不该多问的,但是十万万钱的税,太守征了多少了?”
仓慈伸出了五个手指。
“如果五万万钱的话,那已经一半了,也许我能求马将军通融一下,让他再宽限一段时间,这个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仓慈道:“是五万钱,不是五万万钱。”
“呃……”
张就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汉欲失敦煌,西域共逐之。朝廷养着一群废物,不给敦煌一文钱,一个兵,却想着要来敦煌收钱!哼,我听说洛阳有个大贪官,名叫王允,家里的地底下都有人烧着炉子,温暖如春,随随便便修一个吃饭的亭子,都花了一万万钱!他妈的,一群狗官!”
貂蝉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了王允一眼。
王允无奈,瞅着房顶不说话。
仓慈道:“张就,休得胡言。那是王司徒的瞒天过海之际,你一介武夫,怎么懂得?不可妄议朝中大臣,我说过多少次了!”
“太守!”
“闭嘴!”
“唉……”
仓慈接着说道:“先生莫怪。张就的话虽然粗,但也是个事实。如今,西域暗流涌动,觊觎敦煌者着实不少。原本,靠着我这张老脸,只要张嘴,就算是讨,也能讨些来的。可现在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啊。”
张就道:“商人的想法也对,如今,张腾、韩遂要钱,来敦煌收钱,那改天,吕布也没钱了呢?曹操也没钱了呢?我看,敦煌迟早要毁在这群人手中!”
仓慈道:“放肆,闭嘴!朝中那么多大臣,岂是你能虽便妄议的。守土有责,敦煌要完,也是完在你我手中!你要做千古罪人么?”
张就气地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不再说话。
“司徒先生,如今看来,别说老夫不要这张脸,就算不要这条命,可能也受不起马将军的税钱了。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
“哦,先生知道我要说什么么?”
“我的那批货,可以全部送给敦煌府。当然,如果我的那些卫士想走,他们的路费和工钱还是要给的。然后还要劳烦仓太守出具一份证明,上面写明商队路上遇到了袭击,一人被杀。货物被抢。这样他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至于我的那一份嘛,你们就当做税钱好了。”
仓慈大喜,站起身,对着王允深深一躬。
王允也站起身,恭敬地回礼。
“司徒先生大德,仓某感激不尽。”
“仓太守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司徒拜服。”
“我说,二位就别客气了,就算把司徒的货物全部顺利卖掉,也不过一万万钱。再想想办法,最多我估计,我们能够收集到两万万。这个数字,马超能同意么?”张就道。
王允道:“十之一二,估计,悬……”
于是三人又低头不语,搜肠刮肚地想办法。
“卖地?卖房?敦煌可还有房产在大汉名下?”
“早卖光了,不仅敦煌的地和房,我家太守把家乡淮南的房子和地都全部卖掉了。”
“咳,既然都打算埋骨敦煌了,淮南的地,还要它做什么呢?”看着王允吃惊的目光,仓慈草草解释道。
“那可有什么产业能出让?”
仓慈、张就一起摇头。
“那,唉,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现在,王允面对的是八万万钱。
貂蝉爬在王允耳边轻声道:“洛阳。”
王允也轻声道:“如今马腾、韩遂和吕布关系不明。吕布要是知道我在敦煌,就算不要敦煌,也会发兵弄死我的。到时候,敦煌还是完蛋,你我还有危险。”
貂蝉坐了回去,随三个男人一起继续苦思冥想,过了片刻,又说道:“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也许有用!”
“什么办法,快说,快说!”仓慈饥不择食,连忙问道。
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了貂蝉,貂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快说说。”王允道。
“我们八成是弄不到钱了,既然如此,不妨从别处想。”
“从何处想啊?你快说啊。”
“咱们把马超拉过来,让他变成咱们的人。”
张就道:“哼,你看看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他通融,可能么?”
貂蝉道:“咱们去说,适得其反,但如果让别人说呢。如果这个人恰好是马超很有好感之人呢?”
王允不可思议地看着貂蝉,道:“哦?莫非你这是要……”
“没错,咱们可以试试美人计。”
张就道:“你们初到敦煌,我可是准备了两个美人,毫无作用,还被马超哄了出来,害我白花钱。”
貂蝉道:“以我观之,马将军不喜胡人。”
仓慈道:“凉州西羌之乱甚剧,百姓民不聊生,这也怪不得马超。”
“太守能这么想就极好。不过,诸位可以想想,马超如今正值年少,血气方刚,这一路,他可没朋友什么女人。他既然不喜欢胡人,如果我们派出一个汉女呢?在这偏远的苦寒之地,正值寂寞难耐的时候,一个汉家女子突然出现在马超面前,以自己的才华和美貌征服了他。二人暗生情愫,相知相伴,甚至私定终生,诸位,到了那个时候,女人吹吹枕边风,莫说八万万钱可以不要,说不定,马超连两两万万都退了回来,太守还得到一名悍将!马腾从敦煌说不到钱,还赔了一个儿子给敦煌,岂不美哉?”貂蝉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
王允突然心里一寒,他怎么没发现原来貂蝉这么有心计呢。也怨不得,这女人原本就是袁绍家从小训练出来的,进攻又得灵帝赏识和信任,成了残军统领,说她傻白甜的人,估计才是真正的蠢货。
王允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养猫的人突然发现,是猫在养他,他不过是个铲屎的,猫才是主子。
貂蝉意识到了王允的异样,赶忙说道:“你放心,奴家可没有对您用美人计。”
仓慈和张就对视了一眼,张就一拍大腿,道:“妙计!”
“不过,我们到哪去找一个美貌的汉家女子呢?”仓慈道,随后他和张就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貂蝉。
王允冷冷地说道:“出钱可以,谁让我出女人,我就弄死谁!还有你,我知道你有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但你要是敢去勾引别人,你勾引谁,我弄死谁。”
貂蝉也笑道:“夫君放心,我身以许卿,不能许国了。”
仓慈和张就讪讪地笑着,张就想了想说道:“太守,府兵中有一人,也许能有些用。这女子还和太守很熟悉呢。”
仓慈道:“哦,你说的杨婉?”
“没错,正是此人!”
“什么,你们还有女兵呢?”王允好奇地问道。
“这人第一天你们也见过啊,是我麾下一名府兵,箭法了得。”张就自豪地说道。
王允想了半天,又看了看貂蝉,貂蝉也摇摇头,道:“我实在想不起,第一晚你们队伍中还有女兵啊。而且,在敦煌,女子也可以从军么?”
“她是个孤女,在敦煌长大的。当然可以,敦煌嘛,只要你有本事,总可以混口饭吃的。”
“张就,快,事不宜迟,你快去把杨婉叫来。”
没过多久,张就还真的叫来了一名府兵。破破烂烂的铠甲,歪歪扭扭的皮盔,背上挂着一把长弓,左胯挂着箭筒,邋邋遢遢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是名女兵。
“就是她?”王允顿时没有了信心,这幅样子,怎么勾引马超。马超就算不喜欢胡人女子,就算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也不至于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吧。而且,王允还真没看到她哪里像个女人了。
张就道:“没错,就是她,她很厉害的。”
“别闹了,厉害什么啊,哪里厉害啊。”
话音刚落,女子径直来到了王允面前,二话不说,拿起他面前的一个盘子,将里面的残羹冷炙倒掉,然后走了出去。
“喂,她干嘛?”王允问张就,张就笑而不语。
只见女子用力将盘子高高扔向了天空,然后拿出自己的长弓,搭弓上箭。
“射随盘子嘛,这个我也可以啊。”王允道。
张就指了指外面,示意王允认真的看。
这个时候,盘子已经落了下来,只见对方射出一箭,弓箭紧紧挨着盘子擦了过去,弓箭的尾羽轻轻将盘子一钩,盘子又飞了起来。
王允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喝了一声彩,“准!”
本以为这就是已经够绝的了,可其实这才刚刚开始。只见女子又接二连三射出数箭,每次盘子落到半空,就会被弓箭的箭羽带飞起来。令王允叹为观止。要射碎盘子,不难,能做到的弓箭手很多,但能在盘子下落的时候,每次都让箭羽将盘子重新带起来,而不让盘子碎掉,这简直称得上神乎其技了。
“天啊,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张就道:“好了好了,可以了,弓箭那么贵,别浪费了。”
女子射出最后一支箭,然后将弓重新背后身后,往前走了几步,一扬手,稳稳将盘子接在手中,盘子一点事也没有。
王允和貂蝉彻底看呆了,这简直是箭神啊。
“杨婉,快来,拜见司徒先生。”
对方取下头盔,夹在腋下,一头长发这才显露出来,拱手道:“敦煌府弓手,杨婉,拜见司徒先生。”
“快起,快起,天啊,神了,简直神了啊!”王允大喜,赶忙扶起杨婉。
“是啊,她弓箭上的本事的确神了,可是……”貂蝉上下打量着杨婉,这就是一个标准的敦煌府兵啊。全身上下,都灰蒙蒙的,这样一名饱经沧桑、百发百中的勇士,征战沙场,当然万无一失。可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去征战情场。
三个男人又叹了一口气。
貂蝉站起身,端详着杨婉,看了片刻,说道:“底子其实不错,收拾一下,说不定,还有希望。”
杨婉被貂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向张就问道:“张司马,这是?”
张就道:“杨婉,敦煌有难,需要你挺身而出啊!”
太守也道:“没错,这一次,能不能为大汉保住敦煌,就全靠你了!”
太守和司马同时行礼,倒让杨婉吃了一惊,道:“两位大人快快请起,杨婉是二位养大的,自当报恩。只要弓箭管够,不管是谁,我保准将他射程刺猬!”
王允笑了起来,道:“不是让你射人,是让你被射。”
四人不懂王允的意思,齐齐看向了他。王允身为“老司机”,这不合时宜,突然发车的习惯,总是难以克服。好在众人还没有明白过来,于是他赶忙补救道:“射中内心嘛,你们懂得,被爱神的箭射中。”
貂蝉摇了摇头道:“你们别理他,他年纪大了,有时候脑子不太好。姑娘,是这样子的……”
貂蝉一五一十将事情说清楚了。
“什么,你们让我去色诱他?这敦煌中妓女多了去了,干嘛找我?”
貂蝉说道:“马超这个人,不喜欢妓女的,他虽然有些不讲道理,有些蛮横,但是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而且,我们也不是让你去色诱,你要让他爱上你,这样,他才会对你言听计从。马超是马腾最有出息的儿子,他只要站在敦煌这边,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杨婉道:“真的假的啊,男人爱上女人,就会对他言听计从?”
“当然了,不信你看,过来,”貂蝉对着王允喊道,王允立即跑了过来。
“坐!”
王允立即坐下。
“趴下!”
王允立即趴下。
“打滚!”
王允立即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傻呵呵地望着貂蝉。
貂蝉道:“看到没有,男人只要爱上你,就会像狗一样,特别听话的。”
杨婉被貂蝉和王允逗乐了,道:“可是,我不怎么会勾引男人啊。”
“这是女人的本能啊,你怎么能不会呢?”王允道。
张就道:“杨婉是个孤儿,我和太守将她养大,视作女儿一般,她又痴迷箭术,的确没有怎么和男人接触过。”
“这个貂蝉可以教。”
貂蝉道:“呃,我专供的是大臣和皇帝,我可不太行。”
张就楞了一下,道:“您到底是什么人,专门勾引大臣和皇帝……”
王允和貂蝉相视而笑,仓慈笑道:“没关系,我认识一个人,她就很擅长这个,把杨婉交给她,保准让那马超,找不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