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预兆着好天气,就像是鄯善国的国运一般,旭日高升。
伏色摩那和王允一大早就来到了斗兽场,杨婉、绿衣、壬子跟在他们身后。
“壬子,你辛苦了,我和王允这几日都没有时间,多亏了你,努力的训练才没有中断。”看到奴隶们依然在训练,伏色摩那高兴地说道。
王允道:“公主,你看,这其实不算是训练,这是热身。比赛前,要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不仅训练要减量,而且要保证营养和充足的休息。”
“是么,王允,你懂得真多。”伏色摩那一脸崇拜地说道。
壬子没有说话,冷着脸,心道:“特么的,懂个屁。一天就知道花天酒地,糟蹋公主的金银!这次要是输了,不仅你要死,就连公主也会被你害惨的!除了喝酒、赌博,流连那些名媛贵妇,你还会干什么。如果没有我,你这些奴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唉,上天保佑,起码让公主赢一次吧。”
塞阿来到王允面前,冷冷地说道:“谢谢公主殿下还有您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一定会为公主赢得荣耀。”
伏色摩那还没有说话,王允就以更冷漠的态度,说道:“心怀感恩,算你有一丁点儿进步。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你们不是在为公主赢得荣耀,你们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你们自己赢得自由,赢得活下去的机会,这才是你们站在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公主的荣耀,别逗了,公主的荣耀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那是我的事。好了,继续去热身吧。”
塞阿一愣,然后灰溜溜地走了回去。
伏色摩那道:“王允,这样真的好么,难道我们不应该鼓励他们么?”
王允摇了摇头,说道:“公主殿下,你一定要记住,今后你要经营的是斗兽场,他们只是奴隶,就和笼中的野兽是一样的。不要对他们投入太多的感情。”
伏色摩那疑惑着,噘着嘴,欲言又止。站在身后的杨婉也投来鄙视的目光。
看到二人的神情,王允本想解释一下的,但突然被一阵号角声打断。
伏色摩那露出惊喜的神情来,然后飞快地跑向了斗兽场门外,“父王来了,父王来了!”
什么,鄯善的老国王安未深盘来了?他不是身体不好,一直在王宫静养的么?
鄯善国的仪仗即便和大汉相比也毫不逊色,看来他们的确从汉文明学中到了很多东西。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入场的贵族。斗兽场建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盛况,因此,人一多,几个入口就立即变得紧张起来。看到国王的仪仗,人们恭敬地跪在地上。
扦泥城原本是楼兰国的小城,是安未深盘做出了迁都的决定,然后又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将这座西域小城打造出了一国之都的气象。安未深盘虽然有得位不正的嫌疑,算是卖主求荣,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鄯善的国父。敬仰不管是真是假,起码看上去发自内心。
伏色摩那正想拜倒,却听到年迈的声音,道:“别行礼了,我的宝贝女儿,我有多久没有看到你了。”
安未深盘的身体看上去的确很糟糕,就像一棵脱水的白菜,萎缩、干枯,缺乏生机。他躺在一辆鸾车中,似乎只有脑袋和手能动弹。这幅样子,的确不适合操持国政了。
变成这个样子,可不仅仅是因为年迈。据说在征战西域诸国的时候,他每次都亲临一线,轻伤不下火线。在攻灭精绝国时候,据说差点被射成了刺猬。即便如此,也没有退缩,吓得精绝女王脸色煞白、面无血色,最终士气崩溃,惨遭灭国。受了这么重的伤,以东汉时期的医疗水准,考虑到偏僻的西域小国,能活下来,可见安未深盘的身体素质的确很好。
安未深盘一句话,伏色摩那突然就留下了眼泪,说道:“父王已经有三年零四个月没有召见过我了。”
“哦,居然都有这么久了啊。”
伏色摩那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安未深盘伸出手道:“好了,别哭了,父王这不是来了么,来,过来,让父王看看我的宝贝长大了没有。”
伏色摩那膝行至安未深盘身边,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看得出来,虽然被禁足、削权,但小公主一点也不恨自己的父亲,反而更渴望能见到他。而且看样子,她也一定做出过很多次的尝试但都以失败告终。
“启禀父王,今日正是我鄯善立国五十年大庆的日子,王妹特意举办这样一场比赛来庆祝。”
“哦?真是有心了。不过,不要铺张浪费才好,国力维艰,群强环伺,我鄯善立国之日,确是楼兰亡国之时,楼兰王族上千人,如今坟头恐怕都找不到了,唉,切莫忘了楼兰灭国的教训啊。”
鄯朱那和伏色摩那还有一干大臣跪在地上聆听老国王的教诲。
“不过,王妹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就去看看?”
安未深盘浑浊的双眼望着伏色摩那,微微笑道:“伏儿既然有心,那也是不错的。好,看看就是了。”
伏色摩那喜出望外,没想到今天的比赛居然还惊动了父王,父王来助阵,恐怕这“门票”收入就更有保障了。按照王允的计划,之前他们给贵族们预售了一部分票,但为了维持热度,票一直没有敞开销售,这样销售的道理就和房地产的捂楼盘是一个道理。都是饥饿营销的方式之一。
在伏色摩那看来,如果能够尽快将所有票售出,岂不是更好么?不过,现在无论什么事,她都听王允的。现在看来,王允也的确是对的,国王出席的比赛,票价说不定还能再涨一倍。
伏色摩那跟随着父王、王兄一同进入了斗兽场,已经在斗兽场中等候比赛开始的贵族看到国王驾到,纷纷行礼,号角吹响,一片庄严肃穆。安未深盘虽然嘴上提倡厉行节约,但看到这一幕,突然之间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刚刚依靠大汉拿到了楼兰的统治权,正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时候。
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安未深盘在就在原本留给王子、公主的地方,然后示意众人起身。
伏色摩那看着自己的哥哥,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感谢之情,实在没有想到,鄯朱那居然会将父王请来!
因为丑闻、失望,父王一直拒绝见她,今天却来了。如果没有哥哥,不知道这一生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父王。想到这里,伏色摩那的眼眶又突然红了起来。悄悄来到鄯朱那身旁,说道:“王兄,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做,谢谢你,太感谢你了。”
伏色摩那一边说,一边深深一躬。
鄯朱那没有想到伏色摩哪会这么郑重地感谢他,也是一惊。但随后脸上就露出了残忍的冷笑。
“不用谢,好妹妹。没有什么比亲情更珍贵的了,不是么?不过,父王的身体你也是知道的。他是受不得一丁点儿惊吓和危险的。所以,刚刚入场后,我已经下令让伽罗停止售票了。”
听到鄯朱那的话,伏色摩那先是一愣,然后感觉眼前的东西都在摇晃,哥哥的面孔也都看不清了。
王允赶忙扶住她,感觉到她的手臂、胳膊一片冰凉。
鄯朱那笑道:“之前卖出去的票,我允许他们入场,毕竟他们不知道父王驾到,应该是无害的。但现在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如果让心怀不轨之人知道了,一支弩,一杆弓,多么危险?”
“可是……”伏色摩那气息奄奄地说道,“我的入场券……”
小公主的心情突然来了个过山车,刚刚还沉浸在亲情的温暖中,突然就被砸入了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寒冷无比。
“入场券?我亲爱的好妹妹啊,难道你觉得你的那些入场券,居然要比父王的生命还重要?别逗了。”
公主已经没有力气争辩和反驳了,她也的确无可争辩、无可反驳。安未深盘的生命安全在鄯善国肯定是头等大事,这个理由无可辩驳。
“你,你好狠的心啊……”伏色摩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周围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