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不耐烦地拨开大汉和青年,继续对着匈奴说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们的头领呢,让他出来说话!”
匈奴看了看杨婉身上的府兵服,叹了口气,从马上跳了下来,牵着马。
“还有你们的兵器,这里生意人这么多,你们挂着弓,亮着刀,给谁看呢,莫非是看我们敦煌府没有刀剑么?”杨婉恶狠狠的吼道。
“姑娘,你不是也背着弓么?”匈奴操着不熟练的汉话,谄笑着说道。
杨婉道:“你瞎了啊,老娘是敦煌府兵,当然要背弓了。你去敦煌府报名当府兵,也可以拿武器!”
匈奴咧着嘴笑了起来,道:“当府兵,钱太少,不去。”说着就将弓箭放到马鞍旁,又将马刀收入背囊中,用布盖住,转身对杨婉耸了耸肩,道:“大小姐,你们设在城外寄存武器的地方满了,放不下了。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啊。麻烦你禀告大人们,尽快多开一些武器寄存点吧。”
“还有,那个费用能不能便宜点啊,我们只是寄存武器,居然要一天一百钱?”
“咦,我说你们还没完没了了,没寄存武器就进坊,信不信我现在就没了你们的货,赶你们出去?”
“不不不,我们知错了,我们这不是就要出城么?大小姐息怒,息怒。保证没有下次了。”
“下次不要再犯了,记住。要不老娘就不客气了。还有,我不喜欢小字,我哪小了?叫我扬大人,记住了么?”杨婉说着拨开他们,继续往前走,一副颐指气使,理所当然的样子。
而十几个匈奴只能站在一边,点头哈腰,目送她离开。
大汉和年轻人面面相觑。
“父亲,你刚看到了么?”
大汉点了点头。
“匈奴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
“而且还是个汉人。”
“而且还是面对十几个匈奴。”
匈奴没事一般,悠悠然向坊外走去。
大汉赶忙追了上去,生怕跟丢了杨婉。
“女娃娃,匈奴怎么这么听你的话?这是怎么了?”
杨婉道:“大叔,你真的很闲哦,这些关你什么事啊?”
杨婉已经彻底镇住了大汉,只见他一脸微笑地说道:“姑奶奶,你就告诉我吧,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好多地方还要你提点。”
看着他一脸贱贱的样子,杨婉突然觉得他倒是很像一个人,一时之间,印象大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边走边说:“这没什么稀奇的,不管是谁,都需要敦煌。敦煌的和平有利于所有人,他们就会自觉地维护敦煌来之不易的和平。”
“这话怎么说?”
“很简单啊,只要在商路上混口饭吃的都不离不开贸易、工匠、淡水和粮食的补给。没人能够独立于别人活着。敦煌为所有人提供了这些东西,因此他们离不开敦煌。”
“没错啊,可难到不会有人想据为己有么?”
“也许有人有这个想法,但他们做不到啊。就拿你刚才说的几个例子来说,首先吕布不能。劳师远征敦煌,吕布当然有这个实力,可是一旦开战,敦煌作为一座商业城市就失去了价值,那还为什么要攻击它呢。攻下它,派不派兵驻守呢?吕布正在和马腾、韩遂对峙,哪里有功夫管敦煌这个偏远小郡。马腾、韩遂不来进攻敦煌,也是同一个道理。不过和长安不同,我们敦煌府还在给马腾输送钱财,支持他的对峙,一定意义上,马腾是最应该保护我们的人。”
听到这里,大汉笑了起来,道:“那就是说敦煌对马腾、韩遂更忠诚咯?”
杨婉皱了皱眉头,道:“谈不上忠诚吧,毕竟,他们除了收税,也没给敦煌什么,还不停给我们添乱。不过,没办法了,谁让马超先来了呢,他人还不错。我们谈不上忠于马腾,但我们更厌恶吕布。司徒先生好像还和吕布有仇,我看早晚有一天,先生会搞死吕布。”
“你说的这个司徒先生到底是谁啊?”
杨婉毫不掩饰对大汉的逼视,“你连司徒先生都不认识,我还和你说什么,你还来敦煌干什么,唉……”
大汉笑着说道:“说,您接着说啊。马腾、吕布不来,可是不是还有匈奴、西羌么?你就不怕他们来打敦煌的注意么?”
“怕什么,他们不一有这个实力,而且没有敦煌,他们如何生存呢。如今羌人和我们的合作很愉快,匈奴嘛,暂时还不足为患。养兵是为了应对当前地区的军事形势,并不是多多益善。只有正确评估当前的战争威胁,然后根据需要,设定合理的战略安排,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不顾当前的军事形势,战争需要,一味求多招兵买马,不堪重负,不是养兵,是养病,是脑子有病!”
杨婉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而跟在她身后的大汉走着走着却停了下来。
吃惊地看着杨婉的背影。
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这女娃娃,了不得啊!”大汉说道。
年轻人同样深以为然,道:“敦煌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也怪不得大哥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筹齐十万万钱。”
“这女娃娃,能文能武,见识非凡,铁儿,你说这样的女人许给你大哥怎样?”
年轻人用力点了点头,道:“对啊!没错,这女子配大哥,简直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啊!大哥若是有此女相助,将来一统雍凉地的必定是我们马家啊!”
“何止,说不定,咱们马家也有了一决天下的资本呢。”
“女娃娃,女娃娃,站住,那个你可有婚配啊!”大汉说着就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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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人营地中,烧何正在热情款待司徒允、马超等一行人。酒过三巡,烧何拿起酒杯,笑眯眯地对王允说道:“司徒先生,我是佩服你的,但不行就是不行。你们汉人太狡猾了,我们害怕你们。”
“你们怕汉人?”马超喝多了酒,对羌人也没有那么多厌恶了,“别逗了,汉人百姓、商人怕你们怕得要死呢。”
烧何慢慢饮尽杯中酒,说道:“以前,我们在平原上打猎,后来你们汉人来了,我们被迫迁往丛林,后来,丛林也被你们烧掉了,我们只能迁往深山。再后来,深山也被你们围了起来,放火烧山,将森林变成了农田。我们以为自己善于捕猎,后来才发现,我们一直被汉人当做猎物。一对一,捉对厮杀,我们也许厉害些。几十几百人作战,面对汉军,我们也能无往而不利。可是,人一旦多起来,数千人、数万人作战,你们汉人就像是山一样压过来,我们喘不过气,会被活活压死。那种绝望,你没有经历过,是不会懂的。我们好不容易迁徙到了西域,我的族人害怕你们。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真的会对我们好么?不仅我有这个担心,我的族人也有这个担心。你们汉人不是还有句话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司徒先生,你会不会有什么奸计呢?”
王允两手一摊道:“我就是个商人,我只想赚钱。如今,那么多西域国就在那里,他们同样渴望我们的丝绸、铜器、漆器,甚至农具,只要你们能运过去,就能赚钱啊!等赚到了钱,我们在去扩大再生产,这样带动就业,带来更多的财富,岂不美哉?”
烧何摇了摇头,道:“司徒先生,对不起,我们怕你们汉人。虽然现在看上去,你的所作所为的确有利于我们羌人,但我是在不知道,在你和善的背后,在那些闪闪发光诱人的财货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更多的阴谋诡计,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也许是我的智慧不够。所以,我和其他部落的头领已经商量了,我们不会更深度地参与商路的活动。我们希望在西域,能有自己的生活。再说,您对我们好,其他汉人呢?我想敦煌之中的汉人,不是各个都和想法一致的。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敦煌了呢?”
王允无奈地说道:“首先,我一时半会还不会离开敦煌,其次,与其担心被别人袭击,生活在恐惧中,不如想着怎么使自己的部落强大,不断发展下去。别人在发展,你不发展,就会落后,落后就会挨打。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
道理摆在眼前,但无论王允怎么说,烧何始终微笑着摇头,请他吃肉,请他喝酒,就是绝对不允诺扩宽商路的事情。就算王允说的口干舌燥,天花乱坠,口吐莲花,也依然不为所动。
“唉……”王允说得也累了,瘫在毯子上,一言不发,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最终沉沉睡去。睡梦中,他看到了羌人和汉人手拉着手,载歌载舞,奔向美好的新时代,在那里,没有杀戮,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尔虞我诈,两个民族正在慢慢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